易母淡定道：“那肯定是楼上扔下来的。”

“真差劲！这种东西怎麽有脸扔下来！那麽不卫生！”易言恶心到想吐。

推断一下，那擦了S的纸……

还好有塑料瓦片的遮挡，不然的话，一楼成了楼上住户的厕所垃圾桶了！

人生在世就是为了吃苦，不是吃这个苦，就是吃那个苦。

为了躲避楼上扔下来的垃圾，只能忍受见不到太阳光的苦。

因为整间屋子看不到阳光，易言住在家里经常分不清天气情况，只能从手机里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也有不準的时候，如果显示阴天，就以为是阴天，走出屋后才发现，天气预报错了，是大晴天。

易言根本不想回来，因为一回来就要打扫卫生。

按下开关，客厅里灰白色的灯光照亮空空的桌椅，驱散了少少的阴暗。

易父讨厌光亮，家里的电灯泡瓦数都很低。

瓦数低的灯泡省电。

易母厌恶屋子的不见光，把客厅的灯留着。

易父喜爱黑暗加上为了省钱，他总是会在易母离开后把灯关上。

易母时不时就会抱怨易父，抱怨这个不光亮的房子，抱怨做人不敞亮的易父。

想一想家里发生的事情，易言有时觉得易母真的很可怜，有时又觉得易父很可怜，有时觉得弟弟很可怜，有时觉得自己很可怜。

算了吧，一家四口，全是精神病，一个都不可怜。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在推卸责任，每个人都不想承担责任，每个人都承担不了责任。

客厅墙上贴的那张泛黄地图，保存完好没有破损。

这张地图还是20年前买的，几次搬家，易父都留着。

现在的行政规划早就变了，那张地图早就没用了。

易父不管，就要留着，搬到哪里，带到哪里。

推着行李箱，穿过客厅，易言来到自己的卧室。

有自己的卧室，真好！这得有多少女孩子羡慕我啊！

易言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在和张欣悦的交流中得知，由于张欣悦上大学，常年不回家，父母把她的卧室给她妹妹住，她回家只能和妹妹挤一个房间。

不要说女孩子长大了没有家，她就连一张床都没有。

易言叹了口气，用一次性纸杯倒点水喝下去。

打开行李箱，把学习文件收拾好，放在桌面上。

靠墙的角落堆起了高高的书籍，那些都是易言自从考研开始买下来的纸质书。

读研要看的文献太多，她现在都是看电子版的，一些只有纸质版的书就必须得买下来看。一本一本积累下来，也不少了。

易言从中随便抽出一本包着封皮的书，随意翻开，不禁笑出声，那一页写着——

……

我有一座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

是海子的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⑦

曾经，易言一直不理解为什麽有人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一首隐藏绝望的诗歌，明明诗歌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直到她自己提笔，开始写遗书时，才懂得了海子的心境。⑧

今天到明天要吃多少苦，不知道。

明天要多久才能到，不知道。

怎样从今天活到明天，不知道。

放下诗集，翻看自己的创作本，没看几秒就合上了，简直没眼看。

高中时期写的东西，那根本就是黑历史。比追了一个塌房明星还要尴尬，比谈了一个人品极差的前对象还要丢人。

凭着一腔创作热情，把花里胡哨的词语堆砌在一起，再把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自己压根没懂的、假装自己懂了的哲学观念串着矫情写下来。

幼稚的语言，浅薄的阅历，站不住脚的情节。

幼稚，但可爱。

拿起另一本，是本科时写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没写完。

看着曾经写下的文字，易言有些困惑：那个时候是她从未有过的幸福时光，为什麽她会写下那麽阴暗的文字呢。

大抵是拧巴的性格在作祟吧。

从小到大，易言都很爱惜书籍。

正是因为这些书，她才知道生活圈子以外的世界，才从阴暗的小屋一步一步走向光明温暖的学校。

与易言相反，家里的人对书都不在乎，尤其是易母。

每当易言毕业了，易母都迫不及待地把易言的书卖掉。

家里面积本来就小，书又占地方，卖破烂，能赚一块是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