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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45)
作者:挽霞楹 阅读记录
这麽长时间未能了解到鲍德温的身体情况,我很忧心,但是太巴列这边,雷蒙德大人的身体也不好,我发现他有肺气肿的病症,时常咳嗽、气喘,每当天气变化、劳累过度以及气急攻心,甚至会引发气胸症状,一连在病床上躺好几天。我放心不下,只能留下来,耐心帮他调养身体,得空了便与鲁阿通信打探情况。
十一月,鲁阿来信说:“国王总是亲自视察工地,并向士兵和工匠们征询意见,若不是巴利安爵士及时阻止,他差点儿跳进壕沟里。”谈及这点令我不禁失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近来他总是戴着面具,”鲁阿隐晦地提了一句,“只有在驯鹰时短暂地揭下来过,但看到我看他的眼神时,又很快戴了回去。”
鲁阿幼年时跟我住在麻风医院,是见过重症者的“狮面”容貌的。如果在鲍德温的脸上发现了这种倾向,我想弟弟或许会表露出惊诧,但更多应该是同情——鲍德温最讨厌的情绪。如果身边的人全都是这样的目光,我想他有可能会讳疾忌医。
放下信,我便去向雷蒙德大人辞行。
不巧。我过去时,雷蒙德大人正在书房里拆看信件,事关机密,我便在客厅等候。过了一阵,管家心急火燎地把我叫了进来。
雷蒙德大人的气胸症状又发作了,这次比先前那次要严重,都要叫侍卫过来帮忙把他擡进卧房了。他喘息很重,疼得冷汗涔涔的,在服下药等待平複的一段时间里,连话都说不出来。管家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想要把那封皱巴巴的信收走,这时他说话了:
“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趁他呼吸放缓了,立即绑了正肋骨用的那种背带,以防他突然剧烈咳嗽,把胸膜给震破了。这麽一来二去,辞行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我拿了些垫子压在他背后,又去把痰盂搬过来。
“咳咳……陛下……他怎麽能……这麽草率——咳!这关乎王室的信誉啊……换做是鲍德温……一定不会……”
啊,又来了。我一边拍背给他顺气,一边听着他絮絮地讲“鲍德温”如何如何,知道他这是犯病了,也犯糊涂了。
他口里的这个“鲍德温”,其实是国王鲍德温三世,鲍德温同名的伯父,也是雷蒙德大人的表兄。雷蒙德大人的父亲是的黎波里伯爵,母亲是梅丽桑德女王的妹妹,但他们在他幼年时就早早离世,于是女王便把尚未成年的外甥接到宫中抚养,故而这两位表兄弟自小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雷蒙德大人成年后返回领地,本非远离,却不幸遭遇了牢狱之灾,一连蹉跎了八年之久……这八年来,物是人非。
我能体谅雷蒙德大人留恋往事的心情,但也深知他这样的举动不得人心。威廉大人总能在鲍德温身上看到前国王阿马里克的影子,借以报效从父辈传至子辈的知遇之恩,但雷蒙德大人不一样,他渴望的是亲人之间的信任,却忘了鲍德温与他记忆里的表兄只是同名——即便血脉相连,也是全然不同的人。如果一位长辈总是在念叨另一个人更好,试图树立一个可望不可追的榜样来鞭策晚辈,以年轻人的逆反之心,势必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的。
我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便把原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前些日子,鲍德温其实也提起过:他想在太巴列开设一家铸币厂,用以支付修建堡垒的巨额佣金。当时雷蒙德大人激烈反对,于是事情便不了了之。鲍德温转而开始大量签发王室特许状,把官职和土地许给那些外来的朝圣贵族,以换取更多的财力物力支持——不用说,这种行为也触到了雷蒙德大人的道德红线。在一次又一次的劝谏之后,君臣渐行渐远,最终分隔两地。现在无人阻止,鲍德温应是重啓了先前的计划。
我其实并不明白,为何只是建一座铸币厂,雷蒙德大人会这麽生气。更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在修什麽城堡,居然这麽烧钱。
一周之后,雷蒙德大人终于好转了。还没容我旧事重提,他就发话了:
“达乌德,你过去吧。我知道你关心那边,我也正需要一个接受的理由。”
雅各浅滩距离太巴列只有半日的路程,骑上马很快就到了。我糊里糊涂地领了任务过去,没有派信使提前打探,又很不巧地错过了——萨拉丁近来屡次派军队在这一带骚扰,鲍德温便领兵前去围攻大马士革。
留守营地的将领是伊贝林的巴利安爵士,他年纪要比鲍德温大一些,一头黑发,眉峰很高,下面的蓝眼睛像是两汪清澈的湖水,看人时总是含情脉脉的。听说他早年丧妻,因而气质显得有些忧郁。不过忧郁归忧郁,他这人一点儿也不高冷,我到时他就在工地上干活,正挽着袖子大力敲打烧红的锥子——此人有铁匠手艺,并且丝毫不吝于向人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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