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大人们的议论总会落到小孩儿的耳朵里，有的人一听一过，你却深受啓发，并且付诸实践，最后还取得了成功。

那大概是你第一次尝到了複仇的快感吧？

从那以后，你一直在为複仇这件事而活着。

直到李煤钢死了，你才觉得事情终于结束了，可以跟王小骞结婚，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这t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杀错了人。

所以，你过去做的这一切，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不感到后悔吗？你半夜睡觉的时候，不会梦见那些惨白的人脸吗？

你的人生原本可以走得很顺利，连悦悦会对你不错，李煤钢也会赚钱养家，至少能让你把书好好念完，获得一个不错的学历，找一份差不多点儿的工作，然后跟你喜欢的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可现在呢？看看现在的你，看看现在的一地鸡毛，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所谓的悲剧人生，大半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不计代价的複仇结出的恶果，到头来，你还拉着别人陪你一起承受。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佳文。知道这个人吧？当年那个黑社会团伙的女老大，为了查你爸的案子，我当年跟她过过几招。

昨天晚上，当你伸手去掰我的手指头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她，正在低头凝视我。

那一刻，我心中怀着的对你的一切迟疑都被蕩平了。

你就是我想的那样，不会错！

在我押解她的过程中，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这麽做那麽做的理由，你就没有什麽想跟我说的吗？

你不说话，是都默认了吗？

我真希望你开口，据理力争地说服我，告诉我不是的不是的，我说的都是在胡扯……

唉，说了这麽多，我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这些话里面有多少有凭据，有多少是瞎猜的，我也很难叫準，所以也不会跑去告诉警察。

我只想告诉你，回头是岸，不要再错下去了。

最后的最后，我想问问你，王小骞究竟在哪儿？

……

“停车！”

宁一盈终于开口了。

张念海浑身为之一颤，赶紧打右转向，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在哪儿？”张念海大声问，“他是不是被你打晕然后塞箱子里了？”

宁一盈没有回答，而是使劲拉了两下车门上的内把手，却并没有把车门拉开。

“杀人犯的话你也信？”宁一盈回头质问张念海。

“你不也是杀人犯吗？”张念海反问道，嘴角都在颤抖。

“我不是，”宁一盈冷冷地道，“开门！不然我砸玻璃了！”

张念海看着宁一盈破防了的样子，伸手按了一下“儿童安全锁”开关。

这下，宁一盈能打开车门了。她从车上下去，回头漠然地看了张念海一眼，然后迈着步子走向夕阳深处走去。

张念海久久把车子停在路边，直到看不见宁一盈的背影了，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挂了那通保持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

尾声

手机上传来恼人的短信提示音。

“【温馨提示】您预约的无痛人流手术将在明天上午进行，请……”

宁一盈擡手看了看屏幕，随手划掉。

太阳低垂在城市天际线上，刺得她擡不起头。

她大可以伸手再拦一辆出租车。但家不远了，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唠叨，她想静静心，就这样走一走。

走啊，走啊。她路过了昔日的儿童公园。

原来这里有不少儿童游乐设施——蹦床、秋千什麽的，现在大多拆了，建设了大量的户外健身器材，只在角落里留下了一个掉漆脱皮的滑梯。

小时候，宁宇峰带她来这里玩儿过。

她望着那滑梯久久出神，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滑梯很长，中间有一段是封闭的。

她在出口处蹲下来，朝封闭的那一段里面望了望，然后俯身钻了进去。

宁一盈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爬过的通风管道当中。

刺鼻的灰尘味儿飘进了她的鼻息里。

她用双肘和膝盖撑着向上爬向，想象着上面正有个人在等着她。

她尽管很瘦，但在小孩儿玩儿的滑梯里爬行，还是有些施展不开，于是颇废了一些力气才爬到上面。

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儿正攀在楼梯凳上，疑惑地盯着她。

“宁宁！”厚重亲切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小女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从楼梯凳上退下去，奔向了一个男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