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去？”

“干活，”王小骞开始穿裤子，“干点儿活，兴许我就能想到办法了。”

“想个屁，”宁一盈喝道，“回来，睡觉！”

王小骞不听，继续穿衣服。

“王小骞，你是不放着好日子不过？”宁一盈质问道。

王小骞愣了一下，低声问：“这叫什麽好日子？我还能有好日子呢？”

宁一盈不说话了。王小骞往床边一坐，背佝偻了下去。

他曾是211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但因为被刑拘而被学校劝退了，本就不亮眼的本科学历更是比不上这一笔污点。他不得不过上了与自己人生前25年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对不起，我就不该出现。”这不是一句气话。说完，宁一盈哭了。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办法，是大人们的错，”王小骞也红了眼睛。被他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上来，从内部涨满，几乎要撕开他的身体。

这时候，宁一盈从身后抱住了他。

“要是能动迁就好了，”她把话题引回到眼前的茍且上，“动迁的话，咱们也不用求人了。”

王小骞没接这话，但终于平複了情绪，放弃作妖了。他重新脱了衣服，换了睡衣，回到了被窝里。宁一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小骞早早起来，开了驿站的门，就出门买早点去了。他没怎麽睡好，精神状态不佳，一路上都只低头看路。

“两碗粥，两个茶蛋，一屉牛肉包子，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他机械地对摊主说出每天都要买的这些。

“诶，你听说没……”

旁边的人在议论什麽，但他完全没听进去。

“拿好。”

王小骞听见了这句，接过东西，付了钱，往回走。

回到楼群里，他看见一群人围着墙上的布告栏看。他本来不感兴趣的，但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宁一盈。

“怎麽了，小盈？”

宁一盈回头，看见是王小骞，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王小骞往后趔趄了一步，差点没站住。

“干嘛呢你？”

“要动迁了！要动迁了！”宁一盈激动地说，“高铁要从咱们这儿修过去！咱们很快就要有钱了！”

“高铁？有钱？”王小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癡傻了一般地重複着宁一盈的话，“真的吗？”

“真的！真的！”

王小骞终于有了笑容。他意识到，这的确是真的，于是放下宁一盈，像个酒蒙子一样硬挤进了人群中。

一（9）

张念海盯着监控画面，默默抽着烟。贺然坐在他身后，快速用手机回複着工作群的消息

“你怎麽专盯他？”贺然忽然问。

“要是真杀了人，那他一定是帮兇，会更好突破一些。”张念海揉了揉眼睛，“但愿是我想错了。”

“从目前来看，警方还是没证据。咱们定不了他们的罪。”贺然有话直说，“所里侧面跟我表达了一下想法，说这次要是再问不出来，就算了。”

张念海微微点头。

“我得回局里开会去了，”贺然看了一眼监控中的王小骞，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有什麽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吧，但我未必出得来。”

“快走吧，”张念海像个沉着的钓鱼佬，默默盯着平静的水面，“我再盯会儿。”

贺然走后，张念海将监控画面继续放大。他看上去确实没什麽问题。但反过来想，他进过局子，也蹲过看守所，知道怎麽应付警察，更不会在普通的询问中露出马脚。

要是这样就难办了。

派出所已经给了结论，看贺然的面子，出人出力配合他又询问了两个人，也算够意思了。他应该适可而止，但一个老刑警的直觉又使他无法放下。或许很多人也会觉得这里面多少有点儿问题，但有更多的事情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不像他閑人一个，无牵无挂，跟什麽事情都耗得起。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发现是老同学王远打来的。虽然多年没联系，但他还是很快接了起来。

“远儿啊？”张念海用了较为亲切的称呼。

“老张，什麽事儿把我儿子抓起来了？”对方上来就问。

“我抓谁了？”张念海没听明白他在说什麽，“我都退休了，我抓什麽……”他看了看电脑屏幕，忽然想起来王远和王小骞同姓，这才反应过来，“啊，王小骞是你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