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绵听出了一点异样，她擡起眼刚要说话，林爸爸在桌子下按住了女儿的手。

林意绵住了口，转向鹿曼曼，见她仍是笑吟吟地：“是呢，再看看，我们也才恋爱了几个月时间。”鹿曼曼似乎没有察觉出林妈妈的改口。

林意绵想了想，替闺蜜当面问出来：“妈，你看你，之前一直说女孩子找到合适的人尽早结婚是好事，现在又说不急。”

林妈妈不疾不徐地白了女儿一眼：“什麽叫尽早结婚是好事，那也要看适合不适合吧？许重也年轻，毕业后工作个一两年，结婚时手头更宽裕不好吗？”

原来林妈妈是担心许重家里穷啊，鹿曼曼咧开嘴笑着替男友维护面子：“林妈妈，许重说过，他家里穷，但是他读的是金融专业，将来薪水可能还行的。”

林妈妈暗叹一口气，不肯再多说，笑着就坡下驴：“金融专业的高材生赚钱是很多的，电视上不是经常说年薪百万吗？许重这孩子会读书，是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凤凰男早已不是什麽好词，鹿曼曼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她是不能再说了。

鹿曼曼还替男友谦虚上了：“林妈妈，许重还算不上凤凰男，得看他明年找工作的情况呢。”她知道男友对前途十分担忧，她又何尝不是。

林妈妈笑笑，起身给鹿曼曼的茶杯添了温水，有点家産的年轻女孩子落入条件差负担重凤凰男的温柔陷阱里也是常见的事，她管不了那麽多。

林意绵若有所思，也不再出声。她从小看惯了自己父母为了父亲老家来要钱而吵架，为了父亲那边的表哥表姐们在这里寄读而吵架，母亲多次哭着说要带她离开这个家，最后仍是一次次妥协，一边闹着别扭一边做家务照顾家中老小——孩子们毕竟没有罪，包括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表哥表姐们。林母也不止一次对林意绵说过，她对丈夫早已不再有一丝爱与敬，在不出名的副刊上给人做情感答疑了半辈子，全是纸上谈兵，这一生着实不值，真正痛悔，叮嘱女儿绝对不能找农村男人，无论他有多优秀。

林意绵看了看鹿曼曼，也许许重较为成熟，他们不会重蹈自己父母的覆辙？

又或者，等鹿曼曼去了一趟许重的老家，她自己就能明白过来。

已经走向複杂社会工作的林意绵能体会到父母为什麽不多说，以及为什麽不让女儿多说——自己现在没有工作没有男友，好闺蜜找了个985大学的研究生男友，说是前途无量也不为过，如果她一直说凤凰男的不好，岂不容易被误会是在妒忌闺蜜的好姻缘吗？

林意绵默默叹了口气，鹿曼曼是那麽渴望早日结婚拥有温暖的家，自己的母亲也说了好几句隐晦的话来反对，自己就别再说了。

她从面前的果盘里挑出一块颜色最深最甜的哈密瓜，递给鹿曼曼。

第二天上午，许重又重新买了大果篮送上来，在林意绵家吃了丰盛的午餐后，小情侣向林妈妈道谢，林氏父女开车送他们到高铁站。

在高铁站上，林意绵搂着鹿曼曼：“想我了就来看我啊。”

鹿曼曼也觉得不舍：“意绵，你好好複习，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许重笑道：“意绵，学习上你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曼曼，你拉个微信群，我们三个人也好聊天。”他一直没有林意绵的微信，几年前刚认识的时候林意绵笑着婉拒了他加微信的请求，他并没有忘记。现在他是鹿曼曼的男朋友，与林意绵之间彼此避嫌，两个人都没有提过加好友的事。

鹿曼曼心里感动着男友和闺蜜间的相处分寸，也不愿违拗他们的好意，忙拉了个群：“我们以后多联系。”

回到成都，许重送鹿曼曼回家，地铁上，鹿曼曼有点担心他会借机提出同居的想法，许重却一路上都若有所思，没有开口。

进了家门，许重才好像反应过来了一样，他放下行李，紧紧拥抱住鹿曼曼。

鹿曼曼一颗心跳着，既期待许重吻她，又担心一发不可收拾。忽然间，她看到了门口鞋柜下的凉鞋。

这双凉鞋，曾经由章可亲手替她穿上，她闭上眼。

许重在她耳边说：“曼曼，我们春节回河南去吧？”这次出行，他对鹿曼曼开始有了不安全感，他大概知道旁人会怎麽想他们这一对。

在世俗的观点里，青春易逝美貌难持久，但是房子和钱却恒久远，在一天就可以享用一天，因此好看却毫无家庭助力的林意绵未必比得上在省会城市有一处无贷款房産的鹿曼曼，即使如此，林意绵的父母也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去当他们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