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看她, 仿佛她才是那个入侵者一样。然而这里，明明是她的家，所有的一应摆设都是她熟悉而喜欢的。

“自己回来的？”厉至和先开了口，声音也没什麽温度。

他刚刚在窗边看到了送她回来的出租车，看着她艰难的搬行李，这脾气倔得确实和她妈一模一样。

他可以让一次步，但也就一次。对她妈，他也没妥协过。

江之也点点头，缓过神来，转身将行李箱拿进屋里，又关了门。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但他应该是一直站着。

家里就算一段时间没有人住，其实也很干净，有阿姨会固定打扫。她本来想招呼他坐下，在触及到他的眼神时又觉得算了。

他很嫌弃这里，她看得出来。

“要给您泡茶吗？”她试探着问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吧。

她去冰箱里找水，又低头看了看日期，是最近新补给的。她拿了两瓶出来，一瓶给自己，直接喝；另一瓶可以给他泡茶。

“不用了。”厉至和看着她的举动，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江之也礼貌地笑了笑，也不打算再劝了。他应该不想在这里久待，不喝就不喝吧t。她有点口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觉得自己喝水的声音有些大，第二口改了小口，一连又喝了两三口。

她将另一瓶递给他，对方依旧在打量她，最后还是接了过去，直接放在了茶几上，声音很轻，动作却很稳。

她不知道要说什麽，想等着对方先开口。很明显，对方也在等她。

这个人虽然是她的亲生父亲，江之也对他其实没什麽的。首先，那已经是上一辈的恩怨，而且发生在她出生前。其次，这麽多年，他并没有真正打扰过他们的生活，更谈不上弃养不弃养的问题。

只是有了爸爸的那封信和现在的处境，她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与他的关系。

若是两个月前，她的态度会更平和一些，甚至可以请他出去吃顿饭。而现在，她的爸爸处于水声火热中，和这样一个人拉近距离，她有愧疚感。好像自己在落井下石，另攀高枝一样。

厉至和看了眼她身后的行李箱，没话找话了一句：“不準备回去了？”其实，他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全面主导。

他毫不怀疑她会来找他，会乖乖听话。这本来也是和江照的交易之一，或者说，也是江照与他谈判的筹码。

他不用给她施压，也不屑于给她施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她马上就会明白。边月当年就是没明白这个道理，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到底要比她妈更有悟性些。

对她的感情，还是有些複杂。她这些年过得不错，无论是念书还是工作，都算可圈可点。能把女儿培养成这样，在他这个位置不算什麽，但对于江照那个阶层的人来说，就算是倾尽全力，也还得她自己争气。

但这份不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让他多少有些不爽。离开他的掌控，她们还能好过，这是无能的表现。这些年一直保持洞若观火的姿态，也是想看看江照能有多大的本事，他现在出了事，放低姿态来求他，若她愿意切割，他可以当做是对她们母女的补偿。

“是。”江之也再次点头，又想起爸爸的那封信，多补了一句，“刚回来，所以还没得空去拜会您。”

她说得很官方，将对方当做一个长辈来看待。爸爸是让她认亲，但她顶多是去拜会。

“那我等着你。”这回答，厉至和显然不算满意。收回自己的眼神，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说了这句话。

江之也没计较这些，跟着他出了门。送长辈出门，一直是爸爸教导她的礼貌。在这个人面前，她不能表现得没有家教，那是打爸爸的脸。

刚走到门口，就有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她看了一眼车牌，没显露任何的惊讶。这个小区旧是旧了点，但地段不错，也算知名楼盘，出入的豪车自然也不少。这种级别的，她好像还没见过。

厉至和侧目看了她一眼，擡脚上了车，车窗缓缓摇下。

“您慢走。”她立在车旁，语气很清淡，不添加一丝一毫的热情和谄媚。厉至和目视前方，没有回礼，她也不想计较。

刚刚她看车牌的时候，他投来不羁的一眼。或许是在嘲笑她没见过世面，但她没有任何想法。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有钱，

她还觉得他臭显摆呢。想到这里又摇摇头，或许不是显摆，这就是别人的日常生活罢了。

只是与她无关。

重新回到家，她先把自己摊开来，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下。她準备先收拾一下，把被子重新换一换，再去洗澡，舒舒服服睡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