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借酒告诉她，说突然想通了，人生浮沉一载，应该如何自在如何活，凭什麽要被世俗眼光裹挟。那些人是平庸之辈，常年浸泡泥水中。一旦你清醒想挣脱出来，那些人就会猛扯你的衣物，恶狠狠：下来吧你！

姑姑说，多亏小男友帮她走出困境。郑月昭一年前来见她，她都是一副郁郁寡欢，再见，像变了个人似的。郑月昭目睹那麽多吸人精气的烂感情，见到正面，向阳的恋爱，让她也被感染到，一扫阴霾。

姑姑住在加州西湖村，那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住宅和超市。每个人都很悠閑，逛街，购物，没有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下午时分，棕榈树一排排随着公路起伏，她坐在敞篷车上，带着墨镜眺望海面。是迷幻的霞光色，看久了会晕，像晕海浪那般，垂头多看两眼就会失去重心跌倒。

下车后，姑姑和小男友散步，她跟在身后。

小男友是加拿大人，小麦肤色，四十来岁，比姑姑小十几岁。他牵着姑姑的手，漫无目的踩在细软沙滩。她在身后偷拍背影，发到家人群里。

不知两人聊些什麽，话题怎麽引到她的身上，小老外吃惊回头：“你居然结婚了？”

外国人长得成熟些，她的打扮和大学里的年轻女孩一样。郑月昭点头，“是。”她展示素圈，余光瞥向戒指时，心顿了下。

眼前十指相扣的手，沙滩上相拥的情侣，牵着小孩的一家人，她突然觉得落寞，这麽浪漫又美好的沙滩，就她一个人，想牵个手，亲个嘴都找不到人。

姑姑和小男友继续向前，她驻足，寻了个长椅坐下，閑来无事给某人打电话。她忽略了时差，洛杉矶七点的时间，国内上午十一点。

她打了电话，被无情挂断。对方问她：【？】

这麽久的相处，多少了解。短促问号代表着他在开会，有事聊事。

她原先得知他工作，会懂事挂掉，但今天胡搅蛮缠起来，【我打视频给你，不讲话。】

成恒宇调小音量，在来电音频响起的第一秒点击接通。是紫红色的海面，远处的棕榈树在风中摇摆，沙滩上的被风吹得头发糊满脸的老外。

【好看吗，浪漫吗？】

成恒宇长腿交叠，往后靠，犀利指出彙报人的问题。郑月昭远在大洋彼岸都能感觉到氛围紧张，她甚至能听到彙报人紧张咽口水。

她没说话，托腮看着海面。不知他们那边何时向后推进，成恒宇回了消息：【冷不冷，穿外套没有。】

他永远无法与她喜欢的东西同频共振，郑月昭习惯了，她还是追问：【浪漫吗？】

【嗯。】

他更在意的是【多穿点，不要穿比基尼，坏男人多。】

她觉得，他习惯这种息战方式。

成恒宇的视角朝上，是天花板，他一心二用，不断推进会议，又在空隙给她发消息：【不闹了好不好？】

郑月昭气笑了：【怎麽听起来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的错。】

成恒宇发完三个字，冷言朝下属发难。郑月昭听了两句，看着那三个字，心想这个男人几副面孔切换自如。

郑月昭不想和他深究扫兴的事，诚挚邀请人吹风。等他回了办公室，将手机立起来，问她细碎琐事。好不好玩，玩些什麽，心情如何。

每次郑月昭回答这些，都觉得自己像和爸妈彙报近况。

他问完，她也答完。沉默良久，海浪和风声刮在扬声器上，将夜间三十度的鹹湿海风吹进了三十五楼的办公室中。

成恒宇：“郑月昭。”

姑姑恰巧过来，绕了一圈，和视频里的他打招呼。两人第一次见面虽隔着屏幕，姑姑对他的好奇和热情溢出屏幕，不断问他。

成恒宇耐心解答。

过了好一会儿，小老外将姑姑叫走，郑月昭那边的天色全黑，成恒宇提醒她回家，入夜不安全。

她囫囵应道：“刚刚你叫我，準备说什麽？”她最怕家里人一字一句唤她名字，会让她不自觉紧张，害怕有大事。

成恒宇轻描淡写说没什麽，她要上车回家，没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和他说完再见后果断挂了视频。

成恒宇后仰，眺望落地窗，是初冬的阴霾惨白色苍穹。

第 32 章

郑月昭回来大包小包往后备箱塞, 成恒宇坐后排看着她指挥司机，坐上车他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手，问：“我的礼物呢？”

郑月昭偏头, “你不是说不用吗。”

成恒宇将人揽入怀, 蜻蜓点水亲她额头, “什麽时候这麽实诚了？怕是根本没想起我。”

“想不起你会给你打视频？”郑月昭打完视频后发了很多图片和视频, 和他断断续续聊了会儿，围绕姑姑和小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