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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年许织夏没有一秒钟怪过他,人各有命,长大了就该走上自己的轨道。
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有些怨恨他了。
许织夏僵持了会儿,深吸口气,跟进去休息室,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茶吧台。
按下净饮机,温茶自动从出水口流入一次性牛皮纸杯。
水流很细,响着涓涓的声音。
许织夏低着脸等待。
好慢……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可能是心如刀绞,但绞痛都分散在过去四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了。
现在没有过分剧烈的情绪,只是心很空,没有着落。
不合时宜地,男人鼻息间逸出一丝笑。
许织夏大脑宕了下机,不明所以回眸,看到他颀长的身躯靠到吧台边,散漫抱着胳膊,朝向她歪着脸。
依然见不到墨镜下的眼,但眼下他的唇边,正勾着弯漂亮的括弧。
“给哥哥倒杯水,这麽不情愿?”
许织夏神情呆滞住了。
他气音懒洋洋地调笑,带着拖腔带调的欠劲,这个口吻顿时给她一种错觉,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变过。
许织夏讷着,理不清现在的情况。
在门口,他是故意捉弄她的吗?
水声停止,许织夏沉默地拿起那只水至七分满的牛皮纸杯。
既有沉寂四年,但一到他面前就积习难改的小情绪作怪,也有对他如今身份的隔阂。
她低低闷声:“你不是……”
不是她哥哥。
纸杯搁到他边上,许织夏扭头就走。
刚回身,胳膊就被一把捉住。
她手臂很细,男人的大手握一圈足以,力道往回一扯,许织夏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人一跌,径直撞进他怀里。
许织夏顷刻屏住了气。
她的身高,还是到他喉骨的位置,人伏着,下压的脸蛋就埋在了他的胸膛。
属于一个男人才有的滚烫体温,席卷而上,牢牢包裹住她。
纪淮周抱紧她,手掌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用力揉弄了几下,带着失而複得的强烈心情,和小时候一样,不温柔,但把握着力度,把她的脑袋揉得乱晃,头发揉得乱蓬蓬。
廊道有监控,现在他佯装不下去了。
嗓音沙哑得仿佛喉咙被撕碎过。
“这四年自己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许织夏眼睛发酸,眼眶一下泛出一圈湿红,瞬息之间,她感觉自己变回了四年前的周楚今,那个在她生命的墓地里,静静躺了四年的周楚今。
即使那晚已经见过,但直至此刻,当他问出这句话,许织夏才真正感受到——
他们重逢了。
重逢了,却也不能如何。
他们这一生都在身不由己。
许织夏埋了会儿,从他身前退出来,悄悄哭过,眼泪洇湿了一小片他的深色暗纹衬衫。
她垂着脸,别扭地“嗯”一声。
纪淮周轻轻掐住她的脸肉,用陈述的语气问她:“没给我打电话。”
许织夏闷声不吭。
纪淮周又说:“几点结束,哥哥带你吃晚饭。”
分明实实在在分开了四年,但三言两句,就把积得厚重的灰尘一吹而散,往日的桩桩件件又历历在目。
可他是纪淮周。
比起曾经青春年少的感性沖动,经过四年,许织夏要理智得多,她摇摇头:“晚上有公开课,听完九点了。”
纪淮周不假思索:“那就九点见。”
她擡眼,觑了他一下。
“小尾巴,”纪淮周低唤,看她的眸光渐渐深刻:“哥哥见你一面不容易。”
一直到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
许织夏的脑子里都还在反複回放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和那个无可奈何的惆怅眼神。
那是许织夏没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哥哥不曾无奈过,他表现出的永远都是理智之内的游刃有余,再崩溃的事他都能冷静。
认祖归宗了,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纪淮周,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她却有种,他被人一棍子打在膝盖上,蓦地跪进了尘土里的感觉。
好讨厌这种感觉。
桌前小台灯亮着,在书上照下暖白光。
许织夏一不留神把页边捏得微皱,心髒被勒住似的,呼吸都闷闷的。
脑袋里缠着一团打了死结的线。
她重重叹出口气,心绪被左右,实在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书,準备去洗个澡。
起身时,桌面上的电子小钟正好闪到晚九点。
许织夏顿在那里,过去半晌,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阳台。
她在九层,望下去。
宿舍楼下的空地,有一盏供电不足的路灯,那束半明半暗的光下,他人在车外,倚着台低调的黑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