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几人说得热火朝天，马车外纪玄再次对秦若瑜油然生出敬佩之情，啧啧，这气势，比他家侯爷还要嚣张。他偷偷去瞧陆珩，只见陆珩一脸与有荣焉，啧啧，侯爷，你这骄傲之色出现得太早了些，人家秦姑娘现在跟你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你还不如人家崔翰林关系亲近呢。

陆珩沖着秦若瑜一摆手，道：“秦姑娘，请。”

秦若瑜笑道：“陆小侯爷，那冯耀祖应当不会再来找麻烦了，金吾卫公务在身，陆小侯爷可自便。”

陆珩灿然一笑，道：“金吾卫领着戍卫京师百姓之责，秦姑娘和魏国公府几位姑娘亦是京师百姓，陆某閑着也是閑着，护送你们是分内之事。”

秦若瑜一愣，随即一笑，道：“那便走吧。我对京城不熟，宝华楼怎麽走，还烦小侯爷引路。”言毕，翻身上马。

于是，这日，朱雀大街上不少人看到了极其养眼的一幕，一对气质出衆的年轻男女骑马缓缓走在繁华的街市之上，鲜衣怒马，谈笑生风。

紧随二人其后的马车之上，徐敏和谢蓁一人扒了一侧窗户缝，一脸笑容，满眼发光。

“良辰美景！”徐敏叹道。

“赏心悦目！”谢蓁附和。

“你们两个笑得——”徐玫看着二人说道，二人回头，目光唰唰地射向她，徐玫只好斟酌了词句，“笑得——很不端庄。”

有了金吾卫开道，徐家的马车自是一路畅通，方嬷嬷带着她们姊妹几个先去了宝华楼挑首饰，又去了霓裳阁裁衣裳，才再三催促她们登车回府。徐敏虽不舍，但也知今日已玩得尽兴，只能被徐玫和谢蓁架在中间，一步三回首，秦若瑜颇觉好笑，道：“过几日，大表兄成亲，你不是也要回舅舅家吗？”

“是哦。”徐敏立时笑逐颜开，化被动为主动，挽着徐玫和谢蓁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

方嬷嬷无奈地摇头，笑着跟秦若瑜告辞。

送走了魏国公府的人，陆珩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正待邀约秦若瑜去个酒楼饭庄，对方却说道：“今日多谢陆小侯爷，我二人也告辞了。”说罢，就跟红渠翻身上马。

陆珩忙道：“眼下我无公务在身，还是我护送你们一程吧。”

“多谢陆小侯爷好意，只是——”秦若瑜说着一顿，笑道，“即便是有劫道匪徒，只怕吃亏的也不是我。”言毕，不再等陆珩说话，带着红渠策马离去。

纪玄对着怅然若失的陆珩，点头说道：“秦姑娘说的很对，她们主仆联手，只怕长安城内都难逢敌手。”纪玄还欲再说时，对上陆珩凉凉的一瞥，识趣地闭上了嘴。

第十四章

转眼就到了崔行健成亲这日，崔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好不热闹。相比之下，荣安堂则显得有点冷清，卢兰芝一直离府不归，崔氏又带着徐敏提前两日回了娘家，吴氏本就话少，赵氏近来屡屡犯错，轻易不敢开口，只有一个徐令安还能偶尔凑趣几句。

徐母看着底下坐着的各人，不由长叹一声，语带苍凉：“咱们府上倒是许久没办喜事了。”

徐令安抿嘴一笑，道：“娘又忘了，再过五日，是您的寿辰，二嫂都已经在打点收礼、回礼、放赏诸事了。”

徐母看向吴氏，点头一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想让老三媳妇帮你分担一二，偏不巧，她娘家也在办喜事。”

吴氏微微一笑，道：“娘这话让儿媳惶恐，什麽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儿媳该做的。”

赵氏在一旁暗暗撇嘴，她几次三番跟徐母暗示分担管家一事，徐母就是不接她的话茬。赵氏的小动作一出，徐母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吓得忙低头。

“令安，你带着二丫头和蓁丫头这就去崔府喝喜酒吧，替我向亲家告个罪，年纪大了，身体抱恙，你二嫂家务缠身，你大嫂要给我侍疾，你带着两个丫头好生去吧。”徐母说完，徐令安笑着应下，一行人前呼后拥、浩浩蕩蕩地出发了。

等吴氏也离开了荣安堂，徐母才对着赵氏哼道：“知道我留下你是何用意吗？”

赵氏战战兢兢地站在底下，擡头飞快地看了徐母一眼，垂首说道：“媳妇愚昧——”

她一语未了，徐母已经接上了：“你的确愚昧，不仅愚昧，还眼瞎黑心。”

“娘，您这麽说，儿媳无地自容。”赵氏哭喊一声，扑在徐母脚下。

徐母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才又睁开，也不看她，只擡眼看向荣安堂正房门前那棵石榴树，那是她嫁进魏国公府的第二年亲手所植，种下那棵树后不久，她就生下了长子徐令言，回首望去，竟已过了五十年了。她在魏国公府鼎盛时期嫁为徐家妇，从做人媳妇一步步变成了做人曾祖母，也亲眼看着什麽叫“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