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希望，师父一辈子教他读书。

但这样的想法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不能出口。庭晣顺势转移了话题：“记得。孔子说君子他不是个东西嘛！”

“啪”，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萧岩声音中带着点怒气：“你再给我胡乱解释，就让你抄两百遍《论语》。”

“不要，”庭晣撒娇，“我不说了，师父会永远喜欢晣晣吗？”没有哭腔，泪水却盈满眼眶。

萧岩拍着他的背，道：“只要晣晣愿意相信师父，师父会永远爱晣晣。”

在萧岩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悄然落下。庭晣再没有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了。

萧岩一晚上睡不安稳，心里不踏实，醒时天光微亮，他缓缓睁开双眼，床铺上干干净净，庭晣早已不见了蹤影。

他捏了捏鼻梁，起身朝书房走去。

隔间的门开着，萧岩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已什麽都清楚了，他走到隔间门口，冷不防开口：“晣晣，你在做什麽？”

只见庭晣打开了许多竹筒，就在声音传来的那一瞬间，脸上现出喜色，将布帛迅速揣进怀里。他擡起头，旗鸣的剑光刺得他瞳孔皱缩。他早知再无退路，一把甩出何其剑，直沖萧岩而去。

萧岩手中旗鸣一动，“锵”一声挡住了何其。庭晣几乎是拼了命地要打赢他，跟平时练武时完全不一样，别有一股兇狠的劲，萧岩不得不更专心同他对打。师徒俩从隔间打到外面书房，十来招过去，庭晣忽然一剑刺出，手腕一转，奋力一挑，“哴锵”一声，旗鸣顿时失去控制，跌落在地。

师徒俩看着地上的旗鸣，又看看萧岩的空空的右手，一时都顿住了。庭晣忽然一阵不可抑制的悲怆，他练这个动作的时候说过的，早晚挑了你的。

他终于是，挑了师父的剑了。

他强忍着眼泪，趁着萧岩没反应过来，从窗户一跃而出，施展轻功，朝着山下去了。

第 13 章

庭晣拿着何其剑，拼了命地飞奔，下山后直沖宁府去。云水城刚刚醒来，街上行人不多，庭晣生怕萧岩追上来，半步也不敢停，路上撞了好些人，惹得行人连连抱怨咒骂。到了宁府，庭晣等不及敲门，直接脚尖使力，从高墙上翻了进去，闹得府中一阵躁动，还以为进贼了。

宁钦立的近侍淩岳见是庭晣，马上前去禀报侯爷，庭晣就在他身后跟着。见到宁钦立的那一瞬间，庭晣的心彻彻底底放下了，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庭晣见过侯爷。”

宁钦立抑制不住激动，大步上前，一把扶住即将下跪的孩子。庭晣看着侯爷满怀期待的眼神，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双手奉上。

“好孩子，你受苦了。”

没有，没有受苦，庭晣差点连眼泪都要掉出来，却只是笑笑：“为侯爷效力，不敢说辛苦。”

宁钦立拿过布帛，沖淩岳吩咐：“去徐宅叫慎洛过来，还有，别惊动珵儿。”说罢拉着庭晣进房里去了。

今日宁钦立不必上朝，有大把时间慢慢激动。他将另一半步月图取出，两半拼在一起，果然不差。他靠着椅背，赞许地看着庭晣，让他坐下：“庭晣，你取得步月，是大功一件，想要什麽奖赏？”

庭晣直到现在，手脚都是软的，坐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侯爷是庭晣的主子，为侯爷办事是应该的，侯爷不怪罪庭晣来得太迟就好了。”类似的套话，庭晣不知在侯府听了多少遍，什麽时候该说什麽话，他学得很透。

况且，他想要的奖赏，侯爷未必能给。

宁钦立同庭晣閑聊片刻，便响起了敲门声。“侯爷，”淩岳推门而入，“慎公子来了，大公子，也来了。”看着侯爷眉头轻皱，淩岳忙解释，“两位公子，宿在一处，实在······”

不是他不想瞒，是瞒不住啊！

宁钦立一脸不悦，却又没办法：“知道了，让他们进来。”

“是。”淩岳悄悄松了一口气，退下了。随后，宁珵与慎洛一同进了房，各自见了礼。

“父亲。”

“侯爷。”

“珵儿怎麽也来了？”宁钦立笑问。

“来听听父亲与洛儿的大事。”宁珵这段时间发现慎洛明显有事瞒着自己，他一问慎洛便想尽办法避开话题，他想了想，除了与父亲的事，洛儿不可能再有别的事情需要隐瞒。因此碰上淩岳来请，他便跟着过来了。果不其然，他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庭晣毫不心虚 ，大大方方地起身，朝他二人行了礼：“庭晣见过大公子，慎公子。”

宁珵瞥了他一眼，并不回应。宁钦立瞧儿子一副防着恶人的表情，心知他从小在徐宅长大，不知这世道艰难，亦非好事。“你要听便听吧，将来你也是要入朝堂的，听听也好。”宁钦立说着将两半步月甩给了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