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顿时没了声，梁悦宜擡头瞧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书包带，俨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而她身侧的江知霖双手插着口袋，怕他哥不信又添了句：“我们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还讨论了下寒假的学习计划。”

江阅川踱步慢慢走过来，掌心朝上伸出手，慢条斯理地说：“那你说来听听，你们的学习计划。”

江知霖被问住了：“呃……”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滞，梁悦宜清晰地听见针脚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刮着头皮。

江阅川是江知霖的兄长，大他们六岁。出于工作原因，平时工作日他都是在另一个住处，只有周末才会回来陪爷爷吃饭。

如果知道他今天在家，他们俩绝对没这个胆子在外面待到九点。

后面的衣摆不断被人拉扯，梁悦宜硬着头皮主动认错：“阅川哥哥，t我们明天放寒假，所以去同学家玩了会儿。”

江阅川问：“然后他带你去喝酒？”

被点名的那人缩缩脖子，想辩解却又不敢吱声。

梁悦宜连忙摆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喝酒。”

江阅川不作声，一双漆黑的眼眸被头顶的璀璨吊灯映出一点亮，像是带了几分压迫和灼人，静静地落在眼前两人身上。

客厅靠墙的一尊古董落地钟晃动着钟摆，一阵淩乱的脚步声从另一处由远及近传来。

“悦宜，你先上楼。”

江阅川扔下一句话，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江知霖进了一楼的书房。

关门的时候，江知霖向她投来救命的一眼，下一秒厚重的实木门隔断两人的眼神交流。

梁悦宜无奈地看看，她也没办法。

如果是江爷爷，大概率还有救。

可现在这个人是江阅川，那就没救了。

江知霖不怕爷爷，就怕这个哥哥，而江家其他小辈同样对他发怵，更遑论梁悦宜，一个寄居在江家的外人。

“小霖呢？”江家的阿姨陈妈从后头匆忙走来，随口问道。

梁悦宜回道：“和阅川哥哥一起在书房。”

中年女人原本已经走向厨房，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定定地打量她。

梁悦宜任由她打量，回望过去。

陈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系上围裙弯腰到岛台拿东西，看样子打算做夜宵。

梁悦宜迟疑两秒，走过去问道：“陈妈妈，家里还有吃的吗？”

陈妈头也不回地说：“没有。”

说话的同时，她手脚利落地往锅里接了半锅纯净水，点火、盖上锅盖。

梁悦宜“哦”了一声，咽下嘴里的话，打算等陈妈不在厨房了，再下楼找吃的。

她看了一眼书房，实木门紧闭，隔绝了室内的说话声。

陈妈站在岛台后突然喊住她：“悦宜小姐。”

梁悦宜诧异地停下脚步。

陈妈这麽称呼她，还是在她被江爷爷刚带到江家的那个晚上，然后给她做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丝汤面。

“其实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但碍于老爷子，我一直没和你说。”陈妈往围裙上擦擦手。

梁悦宜动了动唇，心说，这麽久都没说，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和我说。

“陈妈我来到江家的时候比你早，那个时候先生、太太都还在，阅川少爷就那麽点大，就是小霖，他也才刚出生。”

梁悦宜不明所以，却也认真地听她继续讲下去。

温情急转现实，陈妈话锋一转，锐利的眼神像把刀想把人钉在原地。

“那年老爷子出于善心把你带回家，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你，供你吃喝供你读书，待你就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爱，但你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啦，是不是？”

梁悦宜脸色微微发白，没作声。

“你以后做事要多为家里人想想，少惹点事，少闯祸，不要每次都连累小霖被他哥哥骂。听到了吗？你也长大了，是该想想好好报答江家的恩情了。”陈妈一脸苦口婆心地劝她。

梁悦宜深呼口气，颤声说：“我没有……”

她从来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就算她忘记，也总会有人时不时地提醒她。

书房的门陡然间被打开，一道略显冷淡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们，陈妈顿住嘴，没有再说下去。

“陈妈。”江阅川大步走过来，扫了一眼岛台上的东西，水已经开了，热气扑腾地顶着锅盖一掀一掀的。

陈妈迅速接话：“阅川，你要吃点什麽吗？”

“帮我泡杯咖啡。”江阅川视线转到梁悦宜，皱了皱眉，像在问她怎麽还在这里。

梁悦宜快速地瞥向在忙碌泡咖啡的身影，小声地对江阅川说：“我先上楼去了，阅川哥哥，您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