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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格迷梦(97)
作者:达闻西 阅读记录
她脑袋胀胀的,头也发晕,睁开眼睛,眼前似乎糊着一层薄雾。
“吃饭了?”
“中饭的点过了,晚饭的点还没到。我口袋里有零……”
“嘘!”
刚才神思还在美食之中的兰泽,忽然伸手在嘴前比了比,让关越噤了声。她抻着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站到了墙壁的前边。
她看见了,在这一面老墙上,被他轻轻描摹上去的新的线条。
即使曾在他的那张纸上看见过他想画的内容,可当草稿上的线条真正出现在了墙面上,她内心的震动,又一次强烈而澎湃。
这一幅属于她的画,彩带不再是扎布让中屡见不鲜的华丽的菩萨和度母。
象泉河水浩浩汤汤,从冈仁波齐一路流淌至此,终于附着在了墙面之上。
这是属于她的河。
看着在墙体上绘制的波涛与水纹,一切关于象泉河的记忆都在她脑海中回蕩。她想起在象泉河中生下自己的母亲,那是她的第一次诞生。她也想起,在一场盛大的祭典后,自己透明的身体里被象泉河所灌满。她的血液就是象泉河的河水,或者说,象泉河,就是她本身。
愿意为她的画,填上这一条象泉河的人,或许比她自己更了解她。
她出神的样子,让关越心生欣慰。他站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喜欢吗?”
兰泽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喜欢。好丑。”
“真的吗?”关越轻笑道,“那我把它凿了吧。”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拿出了小凿子,就要将墙壁上的线条凿下来。兰泽当然不依,抓着他的胳膊,连忙改了口:“现在还都是线,看不出来什麽。你先画吧,把颜色弄上去了再说。”
“嗯,好,都听你的。”
她抱着他胳膊的样子,看得关越的心软得不得了。被她嫌弃已经成为了常态,她的骂听在耳朵里就是夸,干活也干得高高兴兴,没有一点异议。
既然醒了,兰泽就没再往地上坐,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细致地绘画。
头依然是晕乎乎的,时不时哈欠也会袭来。但是看着他将象泉河画在墙面上,她的精神也算好了些。
直到太阳一点点向西坠落,对讲机里传来群培的声音,呼喊着组员们下山吃饭。关越终于开始收拾东西,牵着兰泽的手往山下走去。
当然,下山时,他也没忘了把红殿的大门又一次锁住。
红殿06 为她哗然
兰泽的烧是在半夜发起来的。
这一夜,她依然是睡在帐篷里。原本住在宿舍的关越对此毫无察觉,可紧挨着扎布让的那条小溪,在三点出头时,水流声莫名地响了起来。稀里哗啦泛滥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再睡不着,出门打算抽根烟。可一出门,看见兰泽扎着的帐篷,心里的悸动忍不住,不禁走了过去,掀了她的帘子。
本想看看她的睡颜,却没想到,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她。
“兰泽?兰泽!”
帐篷里的少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一层虚汗密密麻麻地铺在她的额头上,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唯一的回应,只有喉咙里微微的呻吟。
关越擦去了她的汗,就感受到了她过高的体温。
他一下子明白了那条小溪突然涨水的原因。小溪本就是象泉河的一条小支流。在象泉河中诞生的她出现了危险,这里的一切水,都会为她而哗然。
他庆幸着自己因溪水声而醒来,更庆幸自己有着克制不住的看着她的欲望。若非如此,她恐怕还要孤独地在这里痛苦着。
没有犹豫,关越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上一次她昏倒,还是在冈仁波齐时尼古丁中毒。那时将她背在背上,只觉得她有点太轻了,到底还是小姑娘身体,骨头和肉都没多少分量,在他背上还会下意识地耸耸脑袋。
可今天抱着她,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的虚弱。再没有那些俏皮的神情和话语,她像是一滩水集在了他的臂弯之中,随着他快步走路而晃蕩着,毫无生机。
他小心地将她放进了车里。附身为她系上安全带时,她身周流淌着的高温,烫得他惊心动魄。
可怜的傻姑娘。
他多想遭这一趟罪的人是自己,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时间在这里悲春伤秋。此时此刻的正事,是带她去看病配药,让她摆脱这样的高温。
车在漫漫繁星下点着了火,车灯把黑夜烫出了两个洞。
从扎布让去劄达的夜路不好开。夜色昏沉,同样泛滥的象泉河水已经盖住了周遭原本沿河的车辙。他不敢开得太快,又怕太慢了耽误带兰泽去看病,油门和剎车就在难行的夜路之中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