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翎费力将季承弦背了起来，他竟然这麽沉。

洛翎一步一步将他背出了殿外，有侍卫看见急忙跑过来接过季承弦，对洛翎道：“夫人，我们将大人送回寝殿。”

洛翎气喘吁吁，点点头道：“好，多谢。”

到了寝殿，洛翎坐在季承弦的床前，此时有烛光在季承弦脸上翻覆，洛翎伸出手，用手指描着季承弦的眉、眼睛、鼻子和嘴巴。

“鹹菜，辛苦你了。”洛翎说完就趴在季承弦旁边睡了过去。



前路漫灿（二）

刚来荒渊，算是洗去了顾诀半生的浮华，他这一世了无期盼，只愿在于此囚禁千年、万年，来赎罪。

每天流于耳畔的是魇魔的唾骂，有时又突然静了，静的发寒。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个有些病弱的女子，她说她叫“之楚”。

她蔼然的声音是顾诀这一潭死水中，唯一的生动，顾诀看着那位名叫“之楚”的姑娘，常常在想：如今还算得在赎罪吗？

顾诀总想着他之前应该是认得之楚的，她的一颦一笑，顾诀都了然于心，她唤顾诀的名字，顾诀会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悸。

这几天她身上总有一些血迹，脸也越发苍白起来。

“你似乎就要死了。”顾决问她道，语气却不见得很担忧。

“阿决，你又胡说了。”她的声音弱的要隐匿进这寂静。

顾决越来越觉得要想起来那些被遗忘的，他也越来越心乱。

偶然间，顾决听到一个路过的魇魔，提到“洛翎”这个名字，顾决才终于恍然大悟。

他的赎罪怎把最深重的罪忘了，原来是他疯了，疯的不识他的发妻，疯的伤了她却不记得。原来这几日清醒时瞧见的一片狼藉，是顾决自己做的。

顾决想着他茍活至此，是时候了结了，只是，乔之楚不该为他陪葬。

于是顾决耗尽了所有的修为，送乔之楚离开了这里，接着修为散尽的顾决能再活一天，又或是两天，无所谓了。

顾决对着眼前蠢蠢欲动的魇魔说道：

“吾生行休，这一刻，往事千端，一眼困破无奈。

我曾经深爱着她，我不配再提，也不敢再提她的名字，只希望，她以后的千秋万岁，永远的遗忘我。

本以为失去她以后的人生索然无味，在挣扎中，我发现我对阿楚有些动情，可是我还是亏欠了她。”

顾决与乔之楚诀别时，顾决见到了乔之楚为他流的最后一滴泪。

“阿楚以后别流泪了，可好？”

乔之楚没回答顾决，原来是乔之楚已经离开荒渊了。

顾决最后扯出一个不知怎样的笑。

又过了许久，顾决又失忆了，他在纳闷，今日那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不见了，或许她已经死了。

顾决发觉自己竟有些欲哭，他竟在最后也没那麽问清楚那姑娘，她到底是他的什麽人。

……

红青光焰，着永夜点点华彩，集万般之繁华于鬼市一隅。这里盛放的是惊心的喜，动魄的乐，饱含不分青红皂白的美豔。

而鬼市又夹杂着些许荒芜，像极了中秋之后一晚的人间喧市，因正错开了最盛喜的时刻，而留有这一丝的憾意。

洛翎站在鬼殿的了望台，可以俯瞰整座鬼市的喜与癡。

冬日已过去很久了，虽然在鬼市难以企及春意，不过愈发温暖柔和的风渐渐送来了春意。

从荒渊归来已经三日了，鬼笛之力在日竞消散。

此时鬼笛忽然最后一次迸发出灵力，随后鬼笛渐渐没于粉尘。

葬身鬼笛之魂都挣脱桎梏，化为一点点虚影，最后一次与洛翎见面。

他们平静地站在了望台之上，面上都带着笑，蔼然的、释然的。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却好似万语千言凝练为一个眼神。

他们的眼睛似乎在说：“以后便岁岁安好吧。”

洛翎想起她还未曾替张清明传话，她便对着傅葵的虚影轻声道：“张清明说，藏书阁里的月亮日日都是一样的，他认输了。”

傅葵听后轻笑一声，又点点头。

而后他们的魂魄就化为一个个小飞尘，往窗外去，渐渐升上无极的夜空。

据说化尘归天，是他们入了轮回，那便把他们的祝福也赠与他们。

“以后便岁岁安好吧。”洛翎仰头看着天空，大声喊道。

不知不觉间，洛翎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这是最后的告别了，以后的洛翎的万般眷恋都不关她的事了。

眼下只有一人要洛翎去等待。

季承弦已经昏迷三日了，这三日洛翎常常为他渡灵力，希望他恢複的快一些，然而并不见起色。而乔之楚也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