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诀也注意到了洛翎，平静如水的眼眸仿佛落入一颗碎玉，那一瞬的动容终究被洛翎发觉。

洛翎低头走过去，到顾诀身前正待要行礼。

还未曾屈膝。

“免礼。”前面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洛翎道谢后跟在他身后踏进了千华殿。

乔之楚正在千华园中的亭子等候，一袭白色轻纱裙在春光里显得明净极了。

看到洛翎和顾诀一同来到园中，乔之楚的眉头稍皱了一皱，不过很快被甜美的笑容取代。

乔之楚平日不见渊帝穿玄色以外的衣衫，而今日他身着翠色衣服，很是意气风发，乔之楚自然很受用，只是旁边的洛翎也是一身青衣，到底还是叫她有些难耐了。

“尊上，怎麽今日穿了这样一个颜色，平日不见你穿过。”乔之楚挽住顾诀的手道。

“总穿玄色衣衫着实有些烦腻了，可是本尊这身行装有何不妥？”顾诀看着乔之楚道。

“不，臣妾很喜欢。”乔之楚看起来很是娇羞的模样。

在一旁默默低头的洛翎无法感受到此二人如何浓情蜜意，只觉得手中的琵琶怎麽这般沉重。

“今日天气好，臣妾想着约尊上来看看园里新开的花，又记着那日尊上也颇赏识洛乐工的琴艺，便把洛乐工叫来，想和尊上一同听听曲儿。”乔之楚笑道。

“爱妃有心了。”说着顾诀抚了抚乔之楚的芊芊玉手。

“我们先去赏花，可好？”乔之楚拉着顾诀便要走的样子。

洛翎此时擡起了头，心里想着不愿再抱着琵琶待他二人赏花回来，面上仍是一副安静平和的样子。

“不如先听曲儿，方才读那些奏章头都有些晕了。”顾诀也笑道。

“那便听尊上的。”乔之楚点头道。

下人为洛翎端来了一张琴椅，洛翎坐下，将琵琶安置于腿上，方觉双臂一轻。

“尊上，娘娘，上次吩咐我谱的新云檀曲已经完成了。”洛翎的声音不见波澜。

“好。”乔之楚蔼然地笑着看她。

闻言洛翎便开始演奏。

原先的《云檀渐曲》张扬顿挫，彰显云檀的浩蕩尊贵。

洛翎弹的这一首，宛转回环，有云檀花静谧幽妙的神韵。

乔之楚知道洛翎这一曲之动人，足以吸引所有听者的目光。

可她还是有所希冀地看向顾诀，他会不会在看着自己，正如她现在正深情款款地看着顾诀一样。

乔之楚低头苦笑，心头的酸涩似乎堵住了咽喉，使她忍不住攥紧了手。

他看着洛翎，眼里有欣赏，亦有动容。

乔之楚嫁入寻宫已经快二十年了，对于妖来说，二十年转瞬即逝，可是对她来说，二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冰冷的人，每一刻都像淩迟。

她也想问为什麽，明明他的后宫只有她乔之楚一人，他不爱她，明明他的家人都离他而去，只有她默默相陪，他还是不爱她。

乔之楚也想放弃，可是自从她见到顾诀第一眼，便已经把所有的爱与期待给他了。

她早就受够“爱妃”二字下的虚情假意，他从不曾宿在千华殿，正如他从来不关心乔之楚是否开心，是否被今天的乐曲感动，只会送上一句“有心了”。

顾诀和她扮演着相敬如宾的夫妻。

这些失落被掩埋在乔之楚心里，这次短暂地现身后又被她藏了起来。

曲毕，乔之楚笑着鼓掌。

“可想好此曲何名了？”乔之楚问道。

“请娘娘赐名。”洛翎这次将琵琶倚在凳旁才起身回话。

“尊上意下如何？”乔之楚此时转过身来面对顾诀，给洛翎留下一个背影。

乔之楚的白裙飘逸，只是洛翎细看才发现，她的后颈上有一道隐秘的黑气勾成的细线从衣领探出。

洛翎的心跳瞬时漏了一拍，背后的人竟然对妖后下手，何等猖狂！

这黑气初露端倪，洛翎也未曾辨认出这是什麽咒术。

背后之人又想掀起什麽风浪？此黑气似乎未被顾诀发现，顾诀与背后之人到底有何联系？

正想着，便闻顾诀说道：“本尊倒是还没有什麽主意，爱妃来题名吧。”

乔之楚又转身回来，在园里踱步，似在思量。

她眼前一亮，伸手拢住了一株亭亭的云檀，她细细抚摸着，似乎在感受它的纹路，而后又发狠一扯，那朵娇豔的云檀便静躺在她手里。

洛翎本想阻止，因为这云檀一经盛开就可百年不败，摘下来却只能存留十二个时辰，太可惜了些。

“不如叫，《云檀吟》。”乔之楚端详着手里的那抹嫩白。

乔之楚何尝不知，云檀不可离根，只是她今天想较这个不知对谁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