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荷盈让两人回去歇息，过几日就是春日夜宴，到时长公主也会进宫，这几日她要将诗文理顺，好让长公主放心。

素玉临走前，向荷盈微微躬身，眼眸依依不舍地盯着她。

月色清亮，荷盈走至窗边，品味着素玉说得那些话，其中最好奇的便是那嫦娥究竟有没有偷灵药。

关于素玉是妖是怪还是仙，荷盈本身也难以定夺，就如今来看，素玉更像是一朵池中睡莲，不谙世事。

惺忪皎暇的银辉洒落窗沿，荷盈长睫低垂，鬼使神差地念出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清幽的宫道上，银竹带着素玉漫步，生怕她记不住。

“记着这条路，是离公主寝殿最近的一条路。”

“这皇宫很大的，可不要走丢了，知道了吗。”银竹回头，素玉擡眸道，“知道了银竹。”

银竹见她似有些胆怯，往后退了几步，挽起素玉的手臂。

“你呢，就是笨了些，有点傻，别的都是极好的，生得又漂亮，日后可不要被骗了。”银竹歪过头看素玉，素玉被她炙热的目光盯得无措。

素玉道：“我不笨的。”

往日在月宫，衆仙都说她日后仙途无量，况且她自幼就长在天宫中，资质奇佳，修行刻苦。

只是唯独缺乏人间阅历。

这世上没人会承认自己笨，银竹不再揪着素玉这点不放。

幽静星夜下，银竹挽着素玉的手讲了许多事，试图让素玉认清荷盈在宫中的处境。

在这后宫里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太后和李淑妃为主的，想除去王皇后的，另一派则是以王皇后为主的，实则是看好太子的。

王皇后与官家少年时青梅竹马，哪怕那时王皇后只是个武官的小女儿。

可惜，先帝子嗣稀薄，到最后竟然只剩杨佶这一个血脉，太后为这血脉着想，辅佐杨佶登上皇位，为她充盈后宫，免得像先帝那般。

李淑妃便是太后为杨佶挑的一位，挑了自己的侄女入宫，谁人说得清太后是如何想的。

这中间只苦了王皇后，太后瞧不上她，李淑妃虎视眈眈地盯着后位，人人都在盼着她崩逝。

现如今李淑妃的女儿要嫁与中书令之子裴序，那位名满京城的状元郎，这又何尝不是为二大王增势。

“可太子依然太子不是吗？”素玉惑然发问，饶是李家在后宫中何等的风光，可大权仍旧掌握在王皇后中。

银竹敲素玉额头，忿忿不平地说，“太子现在是太子，可将来呢，怎能只顾眼下不顾将来？”

太子日后被废，在银竹以及一衆大臣眼中看去都是迟早的事。

“那荷盈呢？荷盈会受到伤害吗？”素玉忧心地问起荷盈，这宫里别的人她都不认识，只有荷盈与银竹对她而言才最为重要。

银竹眸光一沉，幽幽叹息。

“公主自小跟着长公主去了，这宫里的事，公主看得清楚，但也不会去管，娘娘今日与公主说了些话，就算公主觉得娘娘处境艰难，却也只能说些知心话宽慰。”

银竹半只手撑着脸，“公主是长公主的人，但凡公主做了什麽，那便是长公主的意思，没有的长公主的吩咐，公主是不会轻易做些什麽的。”

素玉：“长公主是一个人什麽样的人？”

银竹：“威严，端庄，华贵，貌美，这些都不足以形容长公主，我倒觉得像......”

像在皇泽寺里见到的佛像。

素玉：“像什麽？”

银竹心下一骇，她可不敢说这话，转而另起话头。

“长公主是先帝爱女，皇后所出，受尽万千宠爱，有自己的封地，这可是很少见的。”银竹满脸豔羡，眼中略显落寞。

一想到自家公主与这些无缘时，银竹就为公主感到不平，只是也很庆幸有了长公主的庇佑。

素玉听银竹讲了许多宫廷趣事，大抵对着诡谲皇宫有了认识，但这也让素玉感到不安。

皇宫如同泥潭，一不留神便会被卷进深渊，而又为谁做了嫁衣，实在是可怖。

还得早日回月宫去。

兄妹相见

寂静春夜，紫竹林风声吹过，竹苑中两位年青男子对坐一方，青色长袍被风卷起。

“许久不见了，青士兄。”眉眼间流转着风情的男子先开口说话，见着裴序严肃的模样，收了几分散漫。

裴序淡然开口，“隔了几月，二大王仍旧满面春风，想来利州风水养人。”

杨适佯装苦涩地摇头，仿佛是受了委屈。

“利州到底是个穷乡僻壤，那比得上汴京，这几个月我是痛定思痛，一定要向青士兄看齐。”杨适墨眉一挑，看裴序一脸正经，心底叹了句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