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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栖(80)
作者:挑灯看文章 阅读记录
到了栖元宫前,她罕见地对德庆有副好脸色,下了肩舆请道:“劳驾了,大人可要进来喝杯热茶?”
馥丹也忙道:“还请大人赏赏光!”
德庆微欠了欠身,“不必了,娘娘所居,奴婢岂可冒然涉足?尊卑本分,奴婢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只想告诉娘娘,彼时东宫之内、如今宫中,于主上而言,不存在秘密二字,还望娘娘好自为之。”
一颔首,便转身离开,转身前将她脸上的那抹心虚看得明白,无声笑了下。
到了乾阳宫,他问门口内侍,“主上在哪儿?”
小内侍朝书室方向打了个眼色,“才见过两位门下省大人呢,元校事又来了,送进去的药都没见空碗出来。”
德庆入了里面,果然见文牍累累的书案左上角安放了两碗黑浓药汤,热气已散了大半,只剩片缕从药汤析出,看样子也快凉了。他赶忙坐过去,拿手碰了碰玉碗壁,小声道:“主上,可要奴婢着人再热热,侯令官说药热抵效三分,冷了吃下去容易胃寒。”
拓拔宪手边拿了元玄献上的禀文在看,听他说了便道:“放在那儿罢,朕就喝”,说完目十行地看完了,才要落印,想起自己的乌印还在别处,蘸朱笔写了个名号,把禀文还给了元玄。
他出宫一趟积下不少事。眼前虽是年节,有些事不等人,若不及时处置,会遗留成患,容易担干系。此时到乾阳宫表个姿态,费不了多少事,真要担干系了,说起来便多几分余地。所以凡是这时请见的,都不会轻易离开,而是等在官署抑或南院,一直到被召见为止。
这次他要元玄借了元宵佳节查奸治乱的名义,对洛阳城防加以改动,还要求少打草惊蛇。
元玄两手接过禀文,退出了书室。
拓拔宪放松了些靠在交椅背上,从德庆手上拿过药碗,不疾不徐地喝饮,一碗接了一碗,尤其到第二碗时,越发喝得慢下来,似在品赏。
德庆见了笑道:“主上这样喝法,倒显得这药汤是甘露了。”
甘露吗?不是的。
药汤苦涩,是她口中味道。
拓拔宪唇边浮起一笑,很快散了,没和他多说什麽。对面宫壁上悬着涂满朱漆的长弓,漆弓旁边是把宝剑,他看着剑身,久久未曾挪眼。
德庆随他视线望向壁上那把宝剑,好像是那日文娘子丢在书室的,他收拾了要挂回去,隔日却被主上下令挂在此处。
他偷偷看了眼主上,见那黝黑宽大的手背上,竟多了几条新抓痕,看着像是女人的指甲留下的。看了又看,越发觉得像,粉白粉白的。可到底猜不出是谁,更不敢想是什麽女人赶在帝王身上留痕……
“把剑送到东宫,说是他母亲的旧物,要他好生保管。”拓拔宪放下药碗,淡声道。
大概那日她不管不顾沖进来,也有几分所谓“孽子”的功劳,他不小了,该知道礼义孝心,记下父母恩情。
德庆却记得这把剑是主上亲手锻造,自十五岁时便跟着主上,没第二个主人,怎麽会是太子殿下的母亲留下的旧物?
狐疑地想了想,难道自己哪里记错了?
却在接过空碗的剎那灵光一闪,不对!他没记错!这……这剑除了主上碰过,便是那位文娘子沾过手了……
“主上”,德庆低了头,没让他看出自己想到什麽。既然主上选择不说缘由,他最好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比较好,“栖元宫那里,奴婢已处理好了,高履的事也告诉了她。”
要说这位昔日的太子妃确实胆大,竟敢与东宫属卫有首尾,要不是赶逢那位有孕,主上不欲杀生,只怕她和那流放平州的高履便要到地下去做对鬼鸳鸯了。
……
文令仪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从临春阁出来。
沐浴之后,她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早已过了午后,只着了玉白兜衣,卧在锦绒榻上,浑身无力。被侍女扶起喂了半碗粥米,恢複了些许气力。
有了这点力气,她便不能忍受这些侍女看着,叫她们转过身去,自己穿里衣。
梳发时,侍女瞄到她的颈后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麽戴了根细细的石青绳,深沉的颜色与她身上淡雅之气根本不相宜。却不敢多问,几人合力将她发髻梳好,妆点了各色珠玉钗环,几乎像赶着送出了临春阁。
扶这位贵人上马车时,她们甚至悄悄松了口气,对看了眼,才发现各人眼中都有些不解。
被陛下幸过之后,这位夫人为何是这般神色,丝毫没有喜意。明明是她主动来了此处,陛下也并非鹤颜老叟,年轻英武不说,手上权柄还有何人可以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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