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襄，听哥哥说完”，晋纯逼退眼中的痛意，尽量麻木着自己道，“我这次从南方回来，看到军属们被安置得很好，田、宅子、抚恤，还有尚在兴办中的幼子学堂，对他们而言，也算是难得了，兵难之后能活着已殊为不易，更何况能安居乐业，守着家人继续活下去。不少人都和我说，还以为要等到老朽了，才能叫子孙扶着自己的棺木北归，没想到能落叶归根了，这才几年。不错，襄襄，这才几年，鲜卑人就能容忍这些人有这等生活了？一切不是没由来的。”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要亲口对她说大局为重的话，也许他在见到她和魏王联袂而来之时，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艰涩。

文令仪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萦绕心间，就是他不要她了。

“哥哥，你别生气……”她无助地叫他，希望他说这些都是假的，他没有要把她送回魏宫，还要她认命。

谁都可以劝她回去，怎麽会是哥哥？

他一定觉得她不配为母后的女儿，委身敌人身下，就该受到一辈子的囚苦。

“哥哥……”文令仪见他无动于衷，哀求地叫了他一句。

晋纯想像平常一样安慰她，刚欲起身，门外忽然从远及近一道脚步声传来，德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娘娘，陛下在湖心亭等您过去，派奴婢领人来接您。”

晋纯又坐了下来，闭上了眼，如老僧入定般，“等父亲回来，我会和他解释，必不会让你为难。荷花开了，去看看罢。你知道的，我喜欢独自品茗，就不奉陪了。”

从西宁公府离开时，文令仪踏上马车，没有回头。

马车啓程，她看了几眼不断有屋脊影子映在上头的车窗，昂头目视前方，强忍着咽了几下。

等车快到路口时，她知道转过去再见一面就没那麽容易了，蓦然推开了车窗，将身子往外探去。见他逐渐成了个只能看见黑点的身影，孤零零的，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大哭。

她总是因为强烈的自尊之心不愿回头，也不想说什麽软话，想着即便事后后悔也认了！可是……可是他是哥哥呀！是在她小时候摔倒时，沖上来垫在她身下的哥哥，也是在南方时，被千万人骂愚忠也执意要娶她为妻保护她的哥哥呀！

拓拔宪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笃定道：“即便其他人都离你而去，朕不会。”

文令仪哭咽道：“我和哥哥的家……没有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所在，承载她和哥哥的过去和将来了。

拓拔宪将她哭软的身子扶回车里，替她擦去眼泪，“朕和绍儿陪着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襄襄只是和那些远行的孩子一样，舍不得离开亲长。”

文令仪撑着坐了起来，无比厌恶推开了他，“是你和哥哥说的？也承认了？我肚子里有孩子？”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是！”拓拔宪无比坦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朕什麽都和他说了，也準备不再瞒你任何事。只要你想知道的，朕绝不隐瞒。”

文令仪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觉得没人可以再帮我离开了。”

“是，但为什麽襄襄不认为这是万衆所归？你和朕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在一起。你看连你信任的哥哥都在成全你我。襄襄，你答应过朕的，守诺罢。”拓拔宪捧起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嫩上的温热让他不自觉便温柔了许多，说出来的话也很轻。

文令仪心弦颤了下，往后一退，冷静道：“明明是你逼哥哥说的。”

“你觉得你的好哥哥是朕能逼得动的？若他不想，朕即便下旨，他也只会阳奉阴违。”马车还在骨碌碌行进，拓拔宪从暗格里取出茶具，斟了杯清茶，单放在她面前。

文令仪想着他的话，暗自伤神，下意识便拿了起来，正要喝，想起是他倒的，对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又不在意般往脚下撂下，清脆一声后便裂开了七八瓣，她毫不在意道：“你是皇帝，自然是你的道理大。”

“朕倒是觉得，不喝朕所奉之茶的襄襄脾气比较大。别动！”拓拔宪原本并未动怒，见她裙幅微动，不知要起身还是做什麽，急声道。

文令仪被他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跌在座上，犹在冷笑道：“你以为我要去捡这些碎瓷片害你的……”

话音未落，她忽然紧紧蹙起了眉头，藏在裙幅里的小腿向外踢了一下，道了声“疼！”

拓拔宪将她裙子一掀，半跪在了她面前，熟练地用大掌托住她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一面问道：“这样？还是这样？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