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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栖(105)

作者:挑灯看文章 阅读记录


才刚入座,却又有两个以前认识的人过来行礼,乃是和她不对付的袁念嫦和钟慈音,两人也是异常的温柔,声音细软甜糯,叫人一听就知是南方女子。

文令仪随口嗯了声,应付几句打发了她们,也暗暗希望这两位女学士能为南方世族争些气,既然有了这个清贵身份开头,能把她们心中的英武君王兜揽了去,一偿夙愿。

春羽却对她们很小心,悄悄在她耳边道:“两位娘子性情如何,娘娘该是清楚的,她们的话不可轻信。”

文令仪百无聊赖地坐着,略应一声,又问道:“太皇太后怎麽还没来?出了什麽岔子吗?”

春羽了然笑道:“主上亲自去接太皇太后了,娘娘放心,万不会出事的。”

说话间,便听见殿外喧腾起来,殿内的辛夷、袁念慈、钟慈音及其侍女皆站直了,翘首以盼。

文令仪被春羽扶了起来,微微垂头,看着桌案面上最外一圈的朱红回纹,试图分散些心神在那上面。

却在进来的男人一句“老祖宗上座”中忍不住颤了颤。

她这几天都没见他,并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在她身上说同一句话,却又语焉不详,不具地方。

“香奴这里好香,孤尝尝?”

她成了他独享的馐馔。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好在之后便是太皇太后在说话,她衣饰不算隆重,由青雉扶入了上座,倚着支踵,面带笑意地吩咐大家万勿多礼,宴上都是自家人。

文令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听见她后半句话,在衆人道谨遵令时,略微弓了弓身,便也就坐下了。

刚一坐稳,只见对面的袁念嫦和钟慈音看了过来,有些吃惊。她们在南方也是受过礼仪熏陶的,自能看出一个人诚心行礼是何等模样,这贵嫔娘娘无娘家根基,却以寻常态度对待老祖宗,也太轻狂了些?可等她们偷偷看向陛下,竟也习以为常的样子,若没看错,陛下眼中似乎还闪过一丝笑意?

袁念嫦和钟慈音对视一眼,各自点了下头。

——小门户出身,性情又这般的,最容易拿捏了,也适合用来做筏子,过后割断瓜葛就是了。

座上的老祖宗看了底下一圈,发现人都齐了,只是少一个用来做名头的长公主,问青雉道:“阿冉不是说了来吗?”

青雉忙道:“公主说是又病了,不便出宫门,还请老祖宗宽宥。”

老祖宗倒也没追究,“她身子总这样弱,出不出门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养好身体。找几样补气血的药材送去,叫太医署多加留心。”

文令仪在底下听着,也回忆起来。

这位长公主拓拔冉,七年前也是公主,鲜卑有名的美人,十四岁,也就是在魏国都城仍在平城时,许给了一个名叫乌檀部落的王。大婚当日,拓拔冉由一队精兵护送到了乌檀部落,即将合帐之时,精兵暴|乱,与埋伏在乌檀地界的间谍共同诛杀了乌檀王,并与前来接应的魏军大部里应外合,杀光了乌檀王室,将此部落纳入了魏国版图。

自那时起,拓拔冉便养在深宫,锦衣玉食不断,却也成了多病之身。

文令仪无从得知这位长公主在新婚当日经历了何等的心绪起伏,也不知她是由于怨恨还是愧疚染上病症,但同为公主之身,又都有难以放下的牵挂,如今同处魏宫之中,不免让她觉得同病相怜。

其实母后自小并不拘束她,也用军政之书教导过她,何尝不明白若能真正收複一地,便是牺牲千百人也不足为惜,何况是一位公主?

但身处其间,尤其身为女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只觉鲜卑人的毛孔里都透着血腥与贪婪,哪里都索求无度,和中原的礼教仁义背道而驰。

——她厌恶极了。

拓拔宪许是发觉了什麽,眸色暗了暗,只是并未发作,转过头对老祖宗道:“开宴罢。”

长长方方的红地衣上,安放了诸多的器乐,琵琶、胡琴、笙箫、笛阮,尤其正中一把堪比焦尾的古琴。乐伎们应声而入,自胸以下的长裙竖了相间了朱蓝两色,披帛如薄云般落肩。行了礼,一丝不茍地或立或坐,把持了乐器,开始奏起东城、行行、涉江、生年诸多曲目。

文令仪闷闷地听着。虽这些乐伎弹拨了很雅正的洛音,也听得不怎麽入神,还因为和从前宫中办的乐宴很像,却人非事异,满食案的瓜果玉馔都食不知味。

拓拔宪几次看向她,不是在垂着头瞧向桌上,就是抿了口茶,放下瓷杯,用绣帕轻轻拭唇。他屈指敲了敲身前的桌案,殿中乐音顿时停下,等着他发令,连老祖宗也问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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