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祝依然点头，又看看自己的脚，说，“等我回去换双鞋。”

她刚才下车匆忙，脚上穿着的还是房车上的拖鞋。

“好。”易宇绅牵过祝熠，“我们在这儿等你。”

等祝依然拿上包，换好鞋子，再从房车出来的时候，发现易宇绅依旧在那棵树下等她。

而祝熠的手腕上则多了一个牵线的恐龙氦气球，高高地飘在那儿。

祝依然小跑到树下，问易宇绅：“哪儿来的气球？”

易宇绅接过祝依然的包，回答：“刚刚买的。”

刚才有个卖气球的大叔骑车路过，祝熠缠着易宇绅买的。

小朋友用手指拨了拨腕上的细线，恐龙气球便随线晃动起来。

“妈妈，它叫肿肿。”祝熠介绍道。

“啊。”祝依然配合儿子，跟他的‘新朋友’打起招呼，“你好，肿肿。”

祝依然近距离看清了恐龙气球的样子。

那是一只仿真恐龙气球，也不知道上面印的是什麽品种的恐龙，腿长手短，头上还顶着一个大肿包。

那气球，是祝依然目前为止，见过的最丑的一个。

没有之一。

……

-

从片场开到祝依然家小区，车程大约一个半小时。

易宇绅把车停在上次录制亲子节目的小斜坡上，斜坡下行的尽头就是小区的行人门。

易宇绅将车熄火，下车拉开后门，把后座熟睡的祝熠抱出来，又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

祝依然也从车里出来了，她见易宇绅没把车开进小区，就知道他等下要走。

“你今天，不在这儿住吗？”祝依然语气中难掩失落。

易宇绅顿了一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趁机开她玩笑，只是轻声回答道：“不了。”

他要回去把罗霞亲口承认的虐待录音和一些案件资料尽快整理出来，交给律师。

今天易宇绅听到罗霞说的那些话，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平複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对祝依然说，他已经得知她小时候所遭受的一系列虐待细节。不知道如果开口，那些如噩梦般的回忆，会不会再次刺痛到她。

所以，他变得小心翼翼。

甚至，忘记了笑。

祝依然随着抱孩子的易宇绅向小斜坡下走。

路灯稀散，路段时亮时暗。

他们一路无言，只是默默地走着。

晚风带来花香，惬意的瞬间，她想与他分享。

却发现，他依旧心事重重，只是继续机械性向前。

祝依然上前一步，站到易宇绅面前。

“怎麽了？”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更準确地说，应该是回过了神。

祝依然深吸口气，擡起手，用两根食指把他的嘴角向上推了推。

“笑一笑。”

易宇绅顺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是不是在想罗霞的事？”祝依然说，“我已经托曼姐帮我们找律师了，一切都会解决的。所以，别再为这种人苦恼了，好不好？”

“我今天...去见罗霞了。”易宇绅艰难开口。

祝依然有些意外：“罗霞醒了？”

“嗯。她...”易宇绅稍显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她说了一些曾经伤害你的事，我把它都录下来了。”

他抱着孩子，站在路灯光影的边缘处。

而她，虽离他仅有半步之遥，却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尾音异样的轻颤。

这才知道。

在片场外的桃树下，他目不转睛望向她的眼神，是心疼。

她没跟他说过细节。

从来都只用一个‘打’字一概而括。

她不想让他知道。

她是受尽怎样非人的折磨，担惊受怕地长大的。

微怔过后，她用拇指摩挲起他的额角。

“...原来...你是因为她说的那些事，才一直不开心啊。”

祝依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柔声细语反过来去安慰他，“那些事情都过去多少年啦。我...早就忘了......”

她停在他额头的手被他紧紧拉住，而后，整个人被他圈进左边怀抱。

他没再说什麽，用手轻抚她的背。

直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善意的谎言被他的拥抱轻而易举地戳破。

她便不必再在他的面前故作坚强，强颜欢笑。

“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吧，好吗？”他浅吻一下她的头顶，让她安心，“律师，我也已经找好了。”

“嗯。”她啜泣应道。

……

不知过了多久，易宇绅低头寻她，单手帮她擦眼泪。

祝依然满眼通红。

易宇绅的斜上方，还飘蕩着绑在祝熠手腕上的恐龙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