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我装满草药的竹篓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可惜了我大半天的辛苦。

我说：“我想看看传说中的凤凰……”

他轻声一笑：“那有什麽好看的，一只花里胡哨的鸟而已。”

他在讥笑我，我讪讪地闭了嘴。我本来还想说，我想找到凤凰，向她祈祷平安和吉祥……那样的话，他会觉得更可笑吧？

“你还有族人麽？”他又问。

我没回答。

他说：“这里不安全，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我问：“为什麽？”

他说：“你可认识那只拍着翅膀，把你扇下山去的大鸟？”

原来害我跌下山的竟是只大鸟？我那时确是听到了一声鸟叫，但尚未看清形势就被推下了山，那麽大的力道，那只鸟得有多大？

他说：“那种鸟叫做冥枭，本是巫妖之战中阵亡的妖族将士。大巫们夺了冥枭的尸体，又用巫术将他们複活，使他们成为巫族的傀儡，专门负责行刺和巡逻……我没能抓住它，让它负伤逃了，所以这座山，怕是很快就不太平了！”

我问：“你究竟是谁？”

他站起来说：“你休息吧，天亮我送你下山。”

我们再无交谈，周围显得极为冷清。我盖着他那件长衫，听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慢慢地竟也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第一缕霞光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我惊异地发现我已经离开了山洞，正躺在山脚下一处干燥的石台上，周围空无一人，寂静得厉害。我被族里入山的猎人发现并带了回去，我向族长诉说潜在的危险，但显然他对凤凰的信任超过了对我，他觉得我的话极不靠谱。

那之后又过了些日子，就在我也觉得是山上那个男人危言耸听的时候，灾祸终于不期而至了！

那天夜里，丹穴山上忽然起了沖天的大火，火光照得天空如同白昼，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在滚滚浓烟中哀号奔走，震天的擂鼓声和喊杀声响彻云霄，天空中接二连三地响起炸雷，闪电更是刺得人眼生疼，眨眼间天降暴雨，山上的丹水河暴涨，如血的洪水卷着无数被烧焦的尸体和枯枝残骸俯沖而下，丹穴山顷刻间成了世间炼狱……

巫族进攻丹穴山了！

祖巫句芒摄人心魄的狂啸从山中传出，直刺人心！我和族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经纷纷倒地！句芒挥手祭出都天魔旗，将整座丹穴山罩在其下，瞬间黑雾弥漫，煞气四溢，我开始觉得呼吸不畅，意识正一点点丧失……

千钧之际，黑暗中忽然光芒四射，千万道强光沖散了黑雾，一口古旧的大钟将我及身边的小顾罩在了其中。

我听到句芒大啸：“我当是谁！太一你祭出混沌钟，只为救区区两个人族小儿，确是侮辱了此等先天至宝！”

其声方落，一道浑厚淩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少废话，魔旗的煞气已被我河图洛书净化，句芒，今天便是你丧命之期！”

这声音让我一惊，是他麽？

钟外厮杀一片，我在震天的喧嚣声中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华美大殿中，周遭暗香浮动，那日在山中救我的男人，就坐在我榻前，眉峰硬朗，眸光深寂，英华尽显！他身上宽大的银丝玄袍半拖于地，腰上玉带明光流转，周身的王贵之气十分粲然！他见我醒来，微微一笑，英气中漫出几分温柔，此刻的他，确比在幽暗的山洞中时更加眩目。

我记起昏迷前曾听到河图洛书和混沌钟，那是妖族二帝——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的先天至宝，我不无惊宠地说：“你是帝俊？”

他点头：“你现在感觉可好？”

我除了仍没力气，倒不觉有什麽大的不适。想起昏迷前那凄惨可怕的一幕，我紧张地问道：“我的族人，还有小顾——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他们怎样？”

他脸色暗了暗，说：“那个孩子没事。”

传说中的祥鸟凤凰，终究没给我们带来好运，我的亲人、族人，三百多人，在辗转四方，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祥瑞之所后，悉数死在了丹穴山下。

只有我和小顾，还茍且偷生……

他说：“这里是三十三天外，妖皇宫。你和小顾，以后就住这里吧，我来照顾你们。”

小顾只有七岁，孩子天性让她很快忘掉了丧失族人的悲伤，她对天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总是追着几个小仙娥问东问西，跟她们东跑西逛，四处玩耍，日子倒也过得喜乐。我却始终轻松不起来：自来此已数月有余，而下界厮杀日甚，我不知巫妖两族何时息战，以结束这场据说持续了数万年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