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点点头，道：“不错，正因此，你们难道不曾怀疑，乔公子身处宫中，没得皇宫建筑图纸，我们甚至连皇帝寝殿也找不到，全叔什麽也不知道，又为何在这深宫来去自如，还能避开无数的守卫？”

那皇子惊呼：“那刺客竟是宫里的人？我怎麽从没见过？”

龚绛斥道：“你多大的本事，闭上嘴！”

那皇子立时住嘴，便听得李求道：“我从太子那里找到不少典籍记载，其中也有当年的大事历，方知太子这一项两位尚书令并行的决策并非新策，早在当年就有这样的先例，只不过那时的另一位尚书令，是宫里的储君太傅，其权势等同尚书令，却没得这个名分，因此鲜有人知，全叔当年便是这太子的太傅。”

那皇子活跃得不像身受威胁中，反而衷心地叹道：“原来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好汉！”

几人见他诚心赞赏，又瞧他是个实诚人，虽不知这人为何在外名声这样威猛兇狠，却也在心里不自觉地将他划为同一阵列的人。

齐修又问道：“全叔与那皇帝一家究竟是有什麽天大的恩怨？竟要搏了一条命去複仇。”

“自然是人命恩怨。”

几人蓦然一惊，回首一瞧，竟是公主跟了上来。

公主跟上几人脚步，淡然道：“太傅博学多才，妻子却是一介武林中人，因而颇受百官争议。太子本与他交好，但那时他储君地位尚且没能稳固，手底下也没几个肯为他开口的官员，百官弹劾太傅的妻子之时，太子为保住几个拥立他的老臣，不敢开口。”

张四方问道：“全叔被迫与那女侠和离了？”

公主嗤笑道：“那时江湖人的名声比当下还要更差几分，何况是在一群迂腐老臣的眼里，那女侠简直为恶多年，非人非善，便即齐齐上奏，要老皇帝处置了她。太傅去求了太子，太子躲在殿里不敢出声。”

沈廉一道：“这处置怕就是要这女侠的命罢。”

公主道：“那是这麽简单的，老皇帝下令，衆兵围困那女侠，太傅前去相助，夫妻二人直杀到宫门口，正要逃出去，羽林军已经快要被杀光。然则老皇帝偏要赶尽杀绝，否则叫他二人逃了出去，岂不是败坏宫里名声，于是剩下最后的一批人，本是在他寝殿四周做守卫，这时候也被派了出去。”

全不会与女侠二人逃至宫门口，忽地飞来一箭，正中女侠心口，穿透了皮肉，再无药可救，那女侠拼了最后的力气，拔出箭来，交由全不知。

全不会一眼便识得，此乃储君用物，是为感怀立国皇帝奋战夺得天下，这才摆设在东宫墙面上，叫储君日日瞧着，瞧了许多年，这箭锐利不减，其上却已鏽迹斑斑。

然则人心在那权势的漩涡里浸泡了这许多年，又岂是仅有铁鏽，恐怕早化成乌有了罢。

第八十七章  宫廷重地福祸相依

话从别人嘴里听来时，总是轻巧的，三言两语道尽阅历，却何曾诉清那彻骨的悲痛。

行不多时，姜和一行人已赶到老皇帝的寝殿所在，便见得一衆亲卫与姜义、成客等人相对而立，老皇帝无力地歪倒卧榻之上，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受制于人。

全不会与全不知父子二人手里持剑，横在太子与五皇子颈上，两位皇子作跪地祈求状，发冠被人攥在手里，提溜着脑袋动弹不得。

境况如此，那太子面上仍带笑意，老皇帝见状，更是焦灼难安，直呜呜哀嚎着。

全氏父子一向寡言少语，这时候不论老皇子呜咽得多麽哀痛，也只是两眼不移地盯着他，要他亲眼见着亲人的惨状，要他也尝尽这般痛楚。

手下稍一用劲，太子颈上便即多了一线红，老皇帝怒而叫道：“你！你个奸臣！你大逆不道！”

说没两句，又咳得沉重且乏力，再瘫倒回了塌上。

全不会冷声道：“我自然是奸臣，你的好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由我一手交出来，更是无德无才之人。”

老皇帝叱道：“太子代我亲政，是我亲自择选的储君，你说这话，意思难道是我错了？你是说我错了吗！”

多年临政，治得一方安定，人到中年，又服用怪异丹药搅得人糊涂，老皇帝自恃其英才未有人所能及，就连祖宗先皇也不如他，正因此，不论抛出多少旨意军令，从无臣子胆敢违抗，更无人胆敢多言。

这厢听从全不会一言，手下不自觉捏紧了布料，恍惚间似乎清醒了一瞬，许是唤醒年轻时的模样，霎时间又颓废脱力如常。

忽地一声重响，衆人隐约听得一句句空旷遥远的呼唤，那头的人直喊道：“臣请命！立公主！臣请命！立公主！废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