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沉闷的倒地声，那两人瞬息间毙命，然则伤势却不尽相同。一人被刻刀穿了个透，这笔的主人绘得千百张画作，右手更比常人平稳不少，这一下投出，塑像用的刻刀登时穿身而过，铿锵一声落在姜义脚边，晃动着不得平息，却好似它主人当下的心境，又是看不得昔日友人葬身此地，又是困于己身立场，实是难以抉择。

白墨焦急地落地后一回身，方才见得那出手的另一个人，竟是靠别人驮在肩上的元老。这充当双腿的人，便是熟悉的季风。

白墨心想，也只有他这般不寻常的轻身功夫，才能够跟了一路，却不被发现。

姜义这时候痊愈了七八分，便听得元老笑道：“多谢这位小白公子为我们引路！”

话音刚落，却又不知为何，又是一阵巨响。

那飞掷出的铁球，分明嵌入这死士太阳穴里，姜义正离他不足一臂远，那人被炸得面目模糊，就连姜义也难逃得灰头土脸的遭遇。

姜义这才懂得五皇子为何忽然离去，想必早瞧出来这铁球里头是火药罢，当时心下后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另外三天皆是一怔，随即元老顽童般哈哈大笑，说道：“哎哟真是对不住你了，刚才掏得太急，把装火药的铁球当成实心的铁球抛了！”

然则姜义又再次陷入嗡鸣之中，他就是说得再多，也是听不见的。几人又见得五皇子走出来，擡手示意，邀他几人入内。

信步走近，姜义边走着边观望，见得那图纸上造出来的实物，竟比那令人眼花的线条更叫人惊叹，层层叠叠的一栋楼，不知道是依着什麽规律建成，好似螺旋的田螺壳，站在外头瞧着是方正的寻常房屋，顶多高大了一些，站在里头却见得一层层向上叠加，每一层的栏杆都有无数弓箭手就位，整齐且极具威慑力。

姜义回过神来，瞧那五皇子一眼，见得那五皇子仍是不多言，缓缓引着他几人入内。

再走进去一些，见那一圈围坐着的，都是相熟的友人。有失蹤已久的成客等人，有赵文晓，更有乔牧也正坐其间，略微担忧地看着她。

姜义安然入座，心下想着，汉人招待宾客，有许多仆从服侍，却没见过这样许多守卫盯着你一条命的，胡人招待宾客，的确这样围坐着饮酒欢笑，却也不见这样一片死寂的。

数日不曾见，姜乔二人自是思念满心，然则遭遇诸多险境，历经挫折，心性也是锤炼得愈发祥和平静，即便是见到了心上时时惦记着的人儿，也只相识着淡然一笑，好似先前的一段漫长时日不过云烟飘散，此刻终于显露心上人真容颜。于是笑过了，也就翻过篇了，眼下无比珍稀相伴的一刻，便就足够了。

五皇子正在姜乔二人的对面，瞧他二人又是笑着又是捏手，当即唤来仆从，摆上满桌酒肉。却不知乔牧也是在为姜义按压穴位，姜义周遭嗡嗡的一层罩子慢慢褪去，便开口问道：“这早点未免太油腻了些。”

白墨正在她左侧，这时低着头，轻轻地苦笑一下，说道：“早点摊的店员全被你叫走了，这时候可买不到酸枣糕了。”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忆起初识于昏晓堂，又携手行侠仗义的快意情形，不过几月过去，一切全都变了个样，却不知身旁坐着的人，是否与先前的无二般。

姜义道：“既然是胡人的宴席规格，那这中间的炉子，还不快些燃起来。”

闻言，元老立即起了兴致，随手一掏，再抛掷出去，噔的一下响，那炉子被他给砸了一个洞。

一时间桌边的衆人笑得直不起腰，元老一张老脸亦是飘起两朵红，又伸手掏了掏袋子，一边说道：“真是老糊涂了，怎麽又给拿错了。小子！你这炉子做工不好，禁不起一下敲，还怎麽烤肉！这得算是你待客不周，我可不赔钱的哈！”

这话叫其他人笑得更是开怀，恍若又回到连州那时的齐心和谐，几人接连说道：“那是自然，这怎麽能叫一个体弱的老人家赔钱！这可不行！”

季风笑道：“不错，不如再叫五皇子拿出几个炉子来，您给他敲一段小曲儿听听！”

殊不知这炉子是五皇子特意派人去往东胡，管那长孙原借来的，就连借的时候，也是打着姜义的名号，才得以带走，这样规格的宴席用具，哪里还有第二个。

听他解释过后，姜义道：“不如把那铁球捡出来，再塞进洞里，过会烧得热了，自然也就融进去了。之后拿去还，再打出我的名号来，就说我喝醉了撒酒疯也行。”

姜义这话说得脸也不红，白墨不禁问道：“你真喝醉了撒过酒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