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摔打着触地后，仍笑道：“好啊，好啊，还从没从这地方走出过我的东宫。”

姜义同样走出，一手招呼季风前来，衆英侠当即会意，衆人一齐站上屋顶，东宫便不堪其重，轰然倒塌，成了一地琐碎。姜义一路回想，一路拖着他，走到东宫底下的暗室来，这地方唯有皇子知晓，守卫必然是找不到。

上一回见着这样笑容不断的人，是她那舅舅长孙原。但长孙原笑着，叫人倍感肆意自由，待姜义也是温柔百倍，这太子一笑，却好似记下了所有仇恨，来日必当尽数报複回。笑里只有森冷的威胁意味，全无真心。

只听得太子说道：“我那皇帝手段狠辣，是他手下的哪一个叛徒，胆敢给你这皇宫的图纸？”

姜义道：“你倒是对自己的兄弟颇为熟悉。”

太子笑道：“兵者行事说要知己知彼，你不如放了我，我替你对付五皇子，救出你的小情郎？”

姜义道：“挑拨我亲友关系，威逼不成，这时候才想起来利诱？”

太子笑道：“你是生意人，应当知道各取所需一说。我要皇位，你要人，这笔买卖可是再划算不过。”

姜义道：“我是要人，但我不只要他一个人，我要的是这天下人。”

太子一怔，狐疑地瞧她几眼，说道：“这里可不是东胡，从来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姜义道：“任何事都有个头一回。听闻老皇帝有五子一女，公主游历天下，尤其与东胡来往甚密。”

太子道：“公主私通东胡王庭，祸乱家国，即便这是我自己的妹妹，我也不该包庇，自然是将她抓拿伏法。”

姜义燃起烛火，照在他脸上，二人相互看得清楚。

姜义道：“你在怕。”

太子依旧笑着，说道：“小姑娘当真是可笑，你再厉害，还能斗得过这世间的礼法旧俗？”

姜义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费尽心思要将公主贬离都城？你怕她更得民心，怕百姓见到你兄弟五人的行径后，宁可要一个女人称帝。”

第八十章  揽月及天是为她言

太子听了这话，大为所动，他却不怒反笑，哈哈笑得尤为大声，暗室之中余音沿着墙缝奔走，扰乱烛火静谧思绪，惊动了藏身洞穴深中的无知臭虫。

太子笑道：“真不愧是她的后代，长孙一家的女子个个有长久图谋，你定然也是不例外。敞开说罢，你难道也想学着你的祖宗，揽权称帝不成？这可是汉人的地界，却不是草原荒漠那样的野蛮地方，汉人可是个个讲究礼教规矩的。”

姜义道：“可别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一心求权，我只求过上惬意安稳的日子。何况我如今是个弑父的罪人，早已抛却一切礼教。”

她又凝神息声，耳朵尖抖了一抖，听得一阵阵正在逼近的哒哒踏地声，步履竭力掩藏着，却也逃不过她的注意。

于是又道：“太子殿下另外布下的守卫已经走到暗室入口处，您且瞧着，是我下手更快，抑或是他们脚程更快。”

太子了然道：“待到这时候还不杀我，说明你还想走出这里。说来听听，你要我做什麽？”

姜义沉声道：“我要你供出往年罪证，洗清我几家人的冤屈。”

太子道：“你的罪行，百姓都亲眼瞧见了。”

姜义道：“可你们的罪行，百姓尚不曾知晓。”

太子道：“我声名俱损，于你又有什麽好处？”

姜义笑道：“自然是瞧着心里高兴了。我与太子殿下做交易，自是不会让你吃亏，你助我这一回，我替你推翻五皇子，这笔生意算下来，你不亏反赚了。”

太子同样笑道：“做生意的人最是狡猾善辩，我可不信你说的话。”

姜义便随他垂首沉思，片刻后，太子道：“也罢，你说得不错，眼下这的确是我不二的选择，至于赚与赔，今后再行计较吧，若是赔了，我再向你讨回来便是。今日卖你这一个人情，权当是看在长孙一家的面子，还请你下回见着他们，替我向他们打声招呼，请他们莫要再侵扰我国边境。”

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明君的意味在，实则姜义于两国之间游走，岂能不知太子曾经的勾当。他这节俭的模样，不过是僞装给清流大臣看，叫他们以为太子当真清廉节俭，于是纷纷效仿其行。

姜义心想，如若清流大臣发觉太子节省下来的钱财全拿去收买长孙原，不时挑起长孙姐弟之间的争斗，意图扶持长孙原上位，又借两国交好之名，供养东胡南边部族的军队，侵扰边境百姓，再行平乱，以得治国安定的威名，衆臣心中，又该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