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牧也道：“我借了他本金，他便暗中自立商户。储君之位无主，皇子们不曾划地封侯，明面上虽不得储蓄私産，实则暗里各有财路。五皇子没得母族相助，官场人脉上亦是无路，便另寻江湖路，这些年下来，除了相杀客栈，其余的铺子都赚得盆满钵满。”

姜义不禁迟疑道，“听这话，你二人想必情谊深厚。可如今铺子在你手里赔成这样……”

乔牧也道：“无需担忧，琐事上我们只论利益，他在这笔生意里并不亏。情分一事，不适宜同这些搅和在一起。”

“原来如此，一起……”

姜义一怔，蓦然惊道：“你竟是在宫中长大的？”

乔牧也毫无隐瞒之意，点点头。

难怪他曾说读书的地方规矩森严，也难怪他摆出气势来形容不凡，极具威严。

姜义心想，天家气度，居高临下惯了，这样淩厉，确非常人所能及。这习性却令他如超脱仙人，飘飘然不似肉体凡胎，险些叫人以为他褪下装束后，不必食五谷，连带着身边弟兄，也似昼伏夜出的妖魔魅影，不食烟火。

她问道：“那这五皇子……他能一直给钱吗？”

乔牧也坚定点头道：“自然。”

姜义脸上绽开笑容，既有银子兜底，又何愁无从下手。

姜义先前所想，只是在前人走过的路上，另辟蹊径。所谓情报，无非是比他人早一步得手讯息，因此这关键的一环便是速度。

官场、江湖、民间三大场所，各有不同的情报来源。

官场此地，姜义涉猎极少，且先有乔牧也与各级官员所搭上的繁密联系，她更是不便插手。

江湖一路，除维持原先的种田轮值与情报网外，假使民间情报网与其相联结，便是事半功倍。恰好相杀客栈衆人，常年扮作寻常农户，于此更添几分便利。

民间有一大无组织无纪律的情报网，只需稍加结交，即可惊羡衆人，那便是大娘们的关系网。

都城时兴将她们唤作大妈，姜义身边便有与之相熟，且信誉足够高的人，那便是节俭至极的王大妈。

王大妈的姐妹们遍布各州，关系四通八达，若是姜义设法打听搜寻，说不準这个小村子里，也能找着门路。

“王大妈虽说为人节俭过度，但我与她相识甚久，从没有过纰漏，只需为她备足银两，她便能还你一个遍布全国的关系网。”

乔牧也对此并无异议，更无丝毫愧疚，姜义既是拿钱办事，回馈予他的，自该是这些。

“你在这消息互传上，也做了打算？”

姜义手指纤细，指在铺满大半个桌面的地图上：“消息要想传得快，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定然是没有那天上飞的快，因此全不知的鸽子，便该派上用场了。”

全不知此人自小寡言少语，姜义猜测这话或许叫他养的鸽子咕咕咕说完了，他也听得心烦，这便不爱讲了。

鸽子养了许多年，村里其他家的小孩也馋了许多年。

并非眼馋，而是嘴馋。乡下地方能吃的肉不多，这麽好些鸽子若是烤了，可足够一衆孩童饱餐好多顿。

小孩们常拿出各样简陋武器疯闹，全不知从不加阻拦，每回都把鸽子放出去，时日长了，鸽子便练就一身躲避习性。

全不知养出来的鸽子，猎户打不着，弓箭射不下，即便上了战场也是一名名健将。

“从今往后相杀客栈里不仅要种田，还要腾出地方来，为全不知喂养鸽子。”

乔牧也只是呆在那里，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瞧她。

姜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问道：“你可曾听见？”

他动作依然不变，懒散地掀几下嘴皮子：“嗯，稍后便写信告知他们。”

“不必稍后，现在就写。”姜义摆置纸笔，又道，“我也写信告知兄嫂，客栈琐事诸多，悉数分配后，我便再不管顾了，眼前的麻烦事，恐怕比这更难缠。”

纸上谈兵容易，行军打仗却难。

万里盯着几张信纸好半天，只对旁边的姜和说道：“幸而我家四处行医问诊，却不必开店做生意，否则咱俩的蠢笨脑袋加在一块，怕是要叫小妹挨饿许多年。”

恰好踏进门的金银、周全二人听了，愈发疑惑，这麽精明的老板，究竟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呆傻兄长。

几页纸瞧了又瞧，半晌，两人悟懂其中奥妙，这便着手安排。

金银双眼微眯，便是又该设法劫富济贫了，只听得她笑道：“瞧这安排，我们该先歇业几日，回村去添置物件了。”

全不知收到的却是单独一封信，听见这话，便进门说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