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嘴里仍在说着：“造了孽，就该偿还，生前不洗净肉身，死后自当赎罪。”

张四方道：“却不知是哪一个修炼邪魔歪道的在这里鬼叫，难道是这地方造得太逼真，引来一些真的了？”

齐修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抓紧把这东西丢进去赎罪罢。”

这人一开口便指着两个无辜之人责备不断，又自恃家底丰厚，不惧他等人报複，拿着几句不知哪里听来的话，就想装出深沉的老学究样，这下哪怕文雅如齐修，也是忍不住要挖苦他几句的。

姜和瞧他站得离那池子这般远，便大跨几步走过去，提了灯笼直向他面门去。灯笼一照，这人的面目便即显露，只见得此人脸肥耳大，满面油腻发亮，只眼下两个地方松弛无光，漆黑如墨汁，这一笑，突起两道毛虫一样的肉条，挤得眼睛只剩两条缝，身上还带了只有青楼才会买的一种刺鼻香料，瞧来愈发猥琐了。

这一张脸姜和自此记在了心中，此时小妹所处境况不知，他难免忧愁，偏还遇上这人口吐腌臜话，更是一举点燃了怒火。

几个姊妹兄弟见了他一身威严气势，也不再讲话，只等他给这人一个教训。

姜和笑道：“我修习传统道家多年，观你面相，观得你这人不要脸，瞧你面色，瞧出你萎靡不举，却好纵欲，遇见你的青楼小妾想必都演技精湛，闻你身上一股馊味，就知道原来是圈里肥猪成了精，一身粪便味全进了嘴里，开口就要熏死人。”

闻言，衆官皆是侧过身，心里直叹这人虽无礼，却又有理。

半晌，那人气极了，憋得头脸通红，更是像极了猪头，怒而叱道：“我看最该投进这池子里的，就是你们这几个不讲礼数的！还当你们几个有名的罪臣，是多麽才华惊人，原来骨子里连市井小民也不如，教出来的子女这般惹人生厌！”

不及衆人再骂回去，池子边上忽然晃动几下，一层轻薄的帘子忽然收起，眼前登时变得清明。

这帘子不知是用什麽细纱制成，收起后，眼前景致与周围仍受纱帘遮挡着的景致，差异并不太大，然而，池子里忽然投入一个人影。

那女子委屈地娇嗔，喊道：“大人！大人救我！”

身上衣裳浸透了，在场人俱是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等话，忙不叠转身不看。

方才那人却好似中了邪，两眼直勾勾盯着，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分明瞧不出有半分怜惜，却尽是兴奋难掩。

这人失神地朝那女子的方向去，走近了池子边缘，正要回过神来，沈廉一与贺婠妍相互对视，齐齐擡脚，扑通一声，这人就沉进了池底。

第七十七章  揽月及天是为她言

一池深水绷出漏斗样的凹陷，转瞬过后，涨不破的池水重归平静，然而，那水里似乎有什麽正急着要钻出来。

衆人注目瞧着，先是那落水的官员头脸湿透，狼狈地探出嘴鼻，刚喘了两口气，便又受到底下一股大力的拖拽，那人一口气没呼完，又沉进水里，吐出来的一口气撑起一个水泡，便即破灭消逝，这般浮沉着几个来回，那官员已然不剩几丝气息。

忽听得衆官之中有人笑道：“真是罪有应得，想他待那些风流场所的女子，也是这样任意玩弄，只为了给自己寻快活。”

“那可不，他害死的姑娘可不比这里站着的人少。”

有人眼尖，看那姑娘身形随着水波轻晃，轻盈飘摇，手上只几个动作，尽显婀娜多姿，便有了猜测，当即问道：“这姑娘莫不是百红楼的那位舞者？”

有人调侃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李兄也好这一类别的美人？那不如从这儿跳下去，与他二人共舞一曲！”

这话一出，竟真就有几个和他站在一块的人乐出了声。

那李姓官员斥道：“休要信口胡诌！百红楼不是那样的地方！”

只见得这李大人虽遭了诽谤，却仍是正气十足地驳回那人的话，并无半分恼怒，面上严肃认真，道：“我素来只喜好乐律，百红楼更不是诸位以为的那等风月地……”

话说一半，那几人又打断，连连嘲道：“还在嘴硬呢，这什麽楼开了不到半个月，全都城的人都知道那里美人如画，风景一绝，你难道还想说她们精通音律，只靠卖艺就积攒得了如今的成就？真是笑死人了，谁还不曾听闻这死胖子一伙人在那百红楼彻夜欢笑，扰民不休的事情了。”

那李大人被他一噎，心知这伙人固执己见，显然是说不通的，便只好作罢，直言道：“我不与你多争辩，总归不是一路人，何必假装得多麽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