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轮转过一个周天，终于醒过来了。

身体各处皆是肝肠寸断，骨骼碎裂般的疼痛感。

女帝睁开眼，对上李茂贞的赤瞳。

李茂贞虽在她昏迷中说了好些真心话，却在女帝醒来后，又恢複一片高冷模样。

“你醒了？”李茂贞淡淡道。

分明关心，偏作疏离。

“这里是？”女帝扫视四周。

“客栈。”李茂贞言简意赅。

“你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麽？”女帝别开视线。

“舍不得为兄了？”李茂贞擡起唇角轻笑。

“要走便走，与我何干？”女帝擡头看着他，赤瞳如琉璃。

“你的身子尚未好全，我若走了，你便死了。”李茂贞毫不留情道。

“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女帝抿唇，倔强道。

头上落了一只手，揉了两下。

“我虽有事要办，本已离开，却在半道上悔悟，觉得若是没有你，我要这大业又有何用？”李茂贞轻嗤一声。

“你想做什麽，我从来都不知道。”女帝道。

“有时候未知，也是一件好事。”

“包括那章五郎麽？”女帝擡眸，讥讽道。“我竟不知，你何时与他交好上了。”

“此事说来话长。只是这酸溜溜的语气，倒是不像你了，女帝。”李茂贞无奈一笑。

“我是什麽样？你很了解我麽？”女帝反唇相讥。

不知不觉，碰到李茂贞，她便卸下岐王的僞装，流露出稚气的真性情。

曙光

李茂贞不擅长哄人，对女帝的故意冷落也束手无策。

他便日日坐在女帝房中，将幻音坊的政务都搬到客栈里来，借着公务之便，说与女帝听，勉强和女帝搭上几句话。

如今张子凡回归中原，天子死而複生，各路诸侯纷纷前来朝贺。而李茂贞此前夺帝位一事，在诸臣心中，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朝政上一片其乐融融。

不过衆人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假象。

李茂贞很快会卷土重来，这一切都太平不得。

一日，女帝突然问道：“不良帅有消息了麽？”

“你管他做什麽？”正在处理岐国公务的李茂贞倏然擡眸，露出一丝不悦。“养好你的伤便是。”

“这一切，都好似镜花水月。”女帝擡眸看着窗外，浮云蹁跹，天高云淡。

“你真的放下了麽？放弃你的野心？”女帝望向李茂贞，伸出手指。

“并未。但，本王心中有了在意的人。”李茂贞擡眸扫向女帝胸口处淡淡血迹，皱眉，道：“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女帝披散着浓密褐发，犀利眉眼难得平静，却是以一种审度态度凝视李茂贞，像是在判断他话意的真假。

“不管如何，你回来了便好。”最终，女帝淡淡叹息。

“该换药了。”李茂贞一挥手，借内力抽走剥下女帝身上的绷带，看到她胸前的伤疤已经结痂，他眼底情绪莫辨。

女帝本来闭着眼睛，察觉到时辰过久，她披上了红衣，道：“你还是不打算取出陨生蛊。”

语气淡淡，含有谴责。

“是私心作祟吧，本王还是想让你饮下我的血，染上我的气息。”李茂贞竟然认真地回答了她。

一直以来，他都藏有私心。

女帝不曾接他的话，而是道：“今后你做岐王，我当女帝，张子凡不会为难你我，不良人亦是如此。”

“这天下当真如你想的这般太平，便好了。”李茂贞冷笑一声。“章五郎已然出山，那便注定不得安宁。你可知道，他心中执念除了杀死不良帅，还有那个帝位。”

“章五郎也想称帝？”这点女帝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几百年前他便想了。”李茂贞道。“如此，本王便想着，既然他可以，本王为何不行？”

“他出山，难道不是和你有关？”女帝道。

“本王请不动他。”李茂贞如实道，“章五郎此人肆意妄为，他在做的，便是他想做的，不受他人驱使。”

女帝想到了那日死溪林里，章五郎想要灭杀在场所有人的举止。

疯疯癫癫，确实不似寻常人。

本以为劝了李茂贞浪子回头，终于可以安稳松懈一阵子，没想到还有需操心的事情在后头。

“你也无需紧张，万事有为兄在。”李茂贞温声安抚道。“他若敢动你，本王定让他后悔。”

“这话以前做梦时，在梦里经常听到。没想到如今近在咫尺，受宠若惊。”女帝感慨万千。

李茂贞却是一怔，默默道：“对不起。”

“这几日你经常道歉，岂有半分岐王的威风凛凛？”女帝微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