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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千岁(穿史)(6)
作者:江笑眠 阅读记录
昏暗无光的地牢里,萧倬来之前,也曾被泼醒无数次,她灵台清明,心绪却糊涂。
车厢碾过地面,发出轧轧声响。
她仍旧带着手铐在身动弹不得,没有任何力气逃跑,卷翘长睫紧紧闭着,细细回忆前几日的情形。
口吐鲜血的皇帝,悲痛欲绝的太后,举剑反上的亲王,和扶助逆臣的萧倬。
原本死于八月初三的皇帝,却在政变那天死在他皇叔的剑下。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将将扰乱了本该摆正的历史。
她忽然想起那一句“皇侄啊,这就是你对叔叔的戴恩吗?”。
荞知星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漏,原来一心观棋旁听,置身事外,只改结局。
可是这一刻她却无端觉得,结局未至,就已然因为改结局的心而生出史外之情。
江陵王府。
雕花窗上穿撒夕阳,光线上尘粒浮沉,是几日来她终于窥见的光亮。
萧倬是萧延一党,是篡位的帮兇,朝廷亲王权势如山,日后定然为患,从前的大齐是个短命王朝,生死并不相关,如今她似乎有些参悟。灵猫一族为何不能成神,为何穿越前看见遗志上的“救”字。
祖始并未完成的任务里,究竟藏着对苍生怎样的期盼呢。
“追溯”后显露的那一眼,史册上那个贪财好色,刚愎不仁的面具将军,果真是他,千千万万次确凿无疑。
她憎恶他,憎恶他征战四方让百姓不得安宁,憎恶他帮皇叔诛杀自己堂兄弟,更憎恶他埋下祸根,惹得千年后,她的族人被怀疑陷害。
“吱呀。”
荞知星将视线从窗上转移,停止了义愤填膺的想法。
原本森寒的墨色银纹在霞光里柔和不少,来人整衣拂尘轻轻坐在塌上,从袖里掏出一小瓷瓶递给她。
即便都是坐着,荞知星也要仰头看他。
“这是什麽?”
“毒药。”萧倬噙然而笑,眉眼温润,全然不像一个奸臣佞将。
“或者孤可以放了你,将你送到边远之地自由地活着,只要你不踏足京城半步。“
试探?这场戏一定要演到底,只不过……荞知星突然又觉得他身上的银纹凛冽如霜,微冷。
“多谢王爷,既然我已做了选择,便不会更改。”
她打开瓷瓶,把药丸倒出放入喉咙,痛快吞下。
萧倬眸色複杂地望着她许久,恰好夕阳落下,光晕模糊他挺立的鼻根,一明一暗,看不真切。
“王爷。”
荞知星忽然开口。
“嗯?”
她伸出手去握他的手,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比划着荞,知,星,三个字。
“我叫荞知星,荞麦的荞,知晓的知,天上星星的星。”
被展开的手指骨分明,下意识地轻微颤动,想要合拢却又被她双手掰开,再擡头时,满眼缀着笑意,眼睛也弯成月牙,明眸皓齿,一副天真无邪模样。
萧倬目光沉沉,视线落在她因刑伤留疤的纤细手指,擡眼对上弯月般的眼眸,良久,拂衣起身。
“那就安安分分做个有价值的人。”
门扇关上,房内彻底没了光。
荞知星点亮油灯,掌心还留着方才摩挲过他茧痕的酥痒,分明是常年执剑所致。
明月慷慨,竟将房室照得比白日还要亮,她揽紧胳膊,兀自伤感地望着月亮出神。
有毒药就总会寻到解药,她不怕,却有些想念阿夜,想念族人,想念在天庭的重灵殿。
可如今不得不留在王府,以图后策。
一千五百年啊,就算是萧倬这个坏蛋也变成灰了吧。
不知不觉,疲倦入骨,她合上眼眸沉沉睡去。
“咕……咕噜……咕”
哎……好饿啊。
深秋到底,冷意开始蔓延,晨间有翠鸟莺声燕语,环绕窗前。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身上疼痛不複灼烈,桌上吃食已经凉透,于是她窜下床溜出房间。
府道只有躬身打扫落叶尘泥的小女童,荞知星从她后背轻声撂过,蹑起手脚继续猫状小跑。
她靠在墙角抱怨,闻有交谈声,在雕窗小孔往外瞄,遥遥望见萧倬身姿挺拔,同行之人着蔚蓝长袍,瞧着中年模样,身形壮硕,比他矮那麽几寸。
荞知星从后门绕出,隔着回廊,猫着身子利用长椅遮身,边挪边听他们讲话。
“谦儿啊,皇上信你,是桩好事。”
未等她细细思索,听见声音中断,便擡头查看,霎时间三人齐齐对视了一眼。
她狼狈地扭曲在石凳底下,一只手还摁着地面,另一只手举在半空,生生有点……癡傻。
刚踏上回廊台阶的两人顿住,她清楚地看见中年男子疑惑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