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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之下(6)

作者:任意路 阅读记录


她默默看着远处的老板,想着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她还会有这样的工作机会和相处时刻,她便知足地笑了,她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

王佳芢,千万不要告白,那会是失去的开始。

06

2020年2月29日。

任先生静坐在办公室里,从华灯初上到夜色渐深,在结束第一天上班的忙碌里持续地放空自己,虽然在参与面试的过程里一度烦闷地想搞砸一切,但这是他哥哥辛苦经营的家族産业,甚至还做到了更上一层楼,他又怎会真的把它毁在自己手里?他被张副总请到各个部门了解情况,表面毫不在意,心里也不是很耐烦,但还是默默把关键部分记下了。

王佳芢,他回忆起今天面试里这位似乎因为他赌气而定下的秘书,冷静下来,他也在考虑,她真的是最佳人选吗?

他换上一身休閑舒适的毛衣,坐上李叔的接送车回家,当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外面已是雷雨交加,李叔便放慢了开车的速度。

任先生沉默地看着窗外,哗啦的雨水好像也沖刷不了他心中的郁闷。

即将经过一个小型商业区时,他留意到公交车站上一个孤零零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她双手环抱着轻抚着自己,脸上还贴着几缕湿润的发丝,左顾右盼着。

淋雨了,搭不到车,他对这位女孩下了判断,当车子与她擦身而过时,他看清了她的神情,微红的眼睛噙着泪水,嘴角微微下撇着,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他也认出来了她是王佳芢。

车子驶离几步,任先生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开了口,“带上她吧。”李叔听闻,就赶紧把车停住,下了车

当后车门被打开,佳芢客气礼貌地向他问好时,他只是微微侧目,并不想有过多的交流。

反而是衣着半湿的佳芢把手帕盖在座位上,再小心翼翼坐上车的这个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可以细心到这种程度,甚至是敏感,敏感到不太寻常,让人想去琢磨原因。

不过,这点倒挺适合当秘书的,任先生暗自思忖,他拿起杂志随手翻看着,安静的车内,窗外渐渐转小的雨声,还有佳芢无言的相伴,竟生出了让任先生觉得放松的氛围。

她居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再努力自荐下,这也让任先生意外又满意,如果她真这样做了,她就彻底从秘书竞选里出局了,因为任先生这个时间点并没有精力和心思谈工作,多说只会招他厌烦。

后面任先生看了她两眼,她就知道得马上喝完红糖水,车才会啓动出发,也让他再次确认她很有眼力见,至少和她近身共处,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舒服,或许再稍加培养,也能像李叔一样,他给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要干什麽。

佳芢在高档小区前下车时,雨也停了,任先生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驻足目送,也知道她礼节到位。任先生无意识地向下看,突然发现佳芢忘记带走垫在座位上的手帕了,用手帕的年轻女孩也是少见了,仔细看,手帕上的几株花草像是手绣的,难道是她什麽重要的物件吗?过了今晚,他们也不一定会再见了,任先生让李叔折返把手帕归还,李叔怕佳芢已走进小区了,便加快了速度掉头。

佳芢低头走着,因为有心事,走得很慢,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对周遭变化毫无察觉。

辛德瑞拉顺利地离开王子,只掉落了一只水晶鞋,让王子满世界好找,而她的“王子”,在午夜钟声响起之前,就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当折返看到佳芢往偏离了高档小区的方向走着时,任先生就意识到,她另有归处,李叔也心领神会,没有追上佳芢,只是让车远远尾随着。

鲜有行人的深夜街头,佳芢独自走着,路灯拉长着她的身影,也给她晕上了一层寂寥的色彩,任先生注视着埋头独行的她,像只舔舐伤口,无家可归的小白兔,他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还是夜下的氛围,或是确切的感受,让他觉得她其实也很孤独。

目送佳芢走进一个破旧的小区,十分钟后也没出来,任先生确认了她真实的住处。

一个阳光又孤独,礼貌又防备,细致又敏感,还善于僞装的贫民窟女孩?他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真实地接触这样的女孩,让从小到大读着贵族学校,游走在上流社会,所见女孩无不锦衣玉食长大的他感到矛盾,新鲜甚至新奇,还有一股他难以言喻的心情,或许是怜悯?

三天后,人事部主管带着招聘最终入选名单给任先生确认,他指着王佳芢的名字,委婉询问任先生的最终意见,一方面以他多年的面试经验,他觉得有更好的人选,另一方面他也傲慢地认为这位少爷总裁还不会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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