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齐鲲告诉她，这些都没什麽大不了，她也尝试过忽视，可在每晚取下助听器后，世界寂寥得没有一丝声音，总是在不断提醒她，她和这里的不同。

旁人不带鄙夷的惊讶，同学满眼关爱的接近，所有没有恶意却带着好奇的触碰，都让她像仙人掌般竖起隔离的尖刺。

四周一片黑暗，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给自己打气的声响。

孟立楠走了，齐鲲也说要走，她想抓住什麽，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一些温暖的，持久的。

齐鲲心里一悸，“配个屁，谁都配不上你。郁祈安，你要是因为这个和哑巴在一起，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祈安啊，你有没有想过和什麽样的人在一起？可惜妈妈看不见了，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和谁在一起，她真没想过。

三杯哼哧哼哧往这边爬，三人应该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关令秋和张更有说有笑跟在身后，“鲲哥，祈安的儿童节礼物你忘拿了，聊什麽呢，礼物都没有。祈安，还有一瓶豆奶，三杯哥给你拿来了。”

“儿童节礼物？鲲哥还挺有情调啊。”关令秋双手围成喇叭状，朝他们大声调侃。

“我十六了，不过儿童节。”郁祈安拿着手里的儿童手表有些难以安放，看着橘黄色的表壳，尴尬地喝了口豆奶。

“你哥就这个品味，你理解理解。这个有定位功能，他后面走远了，还能知道你在哪儿。”张更走到木材堆下面，开始费劲地往上爬。

“你要走了？”

终究还是留不住吗。

齐鲲想着总有一天要撕烂张更这个碎嘴，每回都是因为他，才需要自己一遍一遍地解释。齐鲲喉结滚了滚，拿起郁祈安刚喝过的半瓶豆奶，似乎为了磨蹭时间一口气喝光。

他的脸在夕阳下泛出柔和橙光，眉眼深邃，盯着远方，喉结不停上下移动。

喝完，声音不真实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还早，你高考完再走。”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临近高考，大部分学生都窝在学校里不出去，早起去教室埋首教辅资料，再擡头又到了睡觉的时候。那时的生活很简单，只有学习和吃喝拉撒睡，树上的鸣蝉和桌前的书籍定格住了一整个教室的青春。

反倒是郁祈安出门越发勤快，学校里气氛太压抑，张更在一线牵门口搭了个书桌，紫藤萝架子隔开门口的人流，阳光透过缝隙稀稀落落洒进去，明亮而不刺眼。郁祈安定力一向不错，门口熙熙攘攘人群的嘈杂声对她来说更像白噪音。

学校安排一整天自习的时候，她就会到一线牵这边来坐。班主任时常旁敲侧击，说高三时间的紧迫性，可郁祈安没什麽心眼子，嗯啊好啊地答应，搞的人也没了脾气。

一回她又出门，班主任悄摸摸跟在身后，蹩脚的技术这个傻姑娘愣是没察觉，齐鲲看她来了，殷勤备至地準备自习桌子，还朝着巷口不远处喊了几声，让郁祈安劳逸结合，不要学太累云云。

哦，原来是去网吧学习了，班主任这才打道回府。

书桌上多了两小瓶不明液体，郁祈安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赫然几个大字“补脑，强健记忆力”。

“给你买的，天赋上咱跟不上，后天努力一把。”齐鲲擡着小凳子出来，看见郁祈安迷惑的表情，给她解释。

可是……

“你哥可稀罕了 ，我们想喝都没有。好像是和公园里那帮妈妈一起抢购的嘞。”张更探头过来，被齐鲲一伸手给挡了回去。

齐鲲正要走，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滚烫的体温顺着接触面蔓延，他有些怔愣回头看郁祈安。

“可是哥……”为了齐鲲的面子，郁祈安左手拉住他，瞥了一眼张更，右手围成括弧挡住嘴巴，踮脚凑在他耳边，明显是说悄悄话的样子。

张更见这情况，不屑地“切”了一声，转身就走，这两兄妹把自己当外人了呗，有什麽了不起的。

女孩好闻的香气近在眼前，身上还是若隐若现的青提味，娇弱的呼吸让他耳朵有些痒，郁祈安转头的瞬间，长发不经意撩拨在颈间，他喉结不自然滚了滚，稍微弯腰迁就她的高度。

“哥，这个东西好像是三无産品。”

嗯？齐鲲眼中风云变化，最后準确切换到冷酷模式，垂眼看了看这补脑神器。

“三无産品就是，无生産商，无生産日期，无合格证……”郁祈安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去，这些人别让我再看见。”他又低声说，“待会儿给你更子哥，你就笑着点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