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衍闭了闭眼，又感觉到左眼像是被针在扎。这次他擡起左手，抚摸到包扎着纱布的左眼。他的意识逐步回笼，想起白天他左眼动手术的事情。

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色，白色中心点有一团比白色更亮一些的光影。这是他右眼所能看到的，这只眼只能判别白天黑夜，除此外毫无用处。

周浔衍慢慢放下手，脸朝向周叙之的方向，“现在几点了？”

他身体还在发热，身体的不适让他醒醒睡睡不知道多少次，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

“夜里十一点了。”周叙之扶着他的肩膀，往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周浔衍的左眼，因为右眼眼内腔坏死引发不断的感染而被累及。他这次手术的主要目的是给左眼做引流释放眼内压力。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周叙之往亮着的屏幕上看了一眼，随口道：“是运营商的短信，不是嫂子的。”

周浔衍嘱咐他说：“阿叙我的事情，别让老头子知道，妈那边也别说，也别让……她知道。”

“哥，你说过了，我知道的。”周叙之拿起手机旁边的玻璃水杯，里面是凉白开，“哥，喝水吗？”

周浔衍摇了摇头，重新阖上了眼睛，周叙之见状随即抽去他身后的枕头。

周叙之先前是在深水埗区的医院，才调来得养和医院，不是这样也不会碰到来做手术的周浔衍。

哥哥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麽事情都是自己硬抗着。

*

一场冬雨一场凉，就在昨天北风肆虐的夜里，今早温度没有任何铺垫的骤降到个位数。

泉海开啓速冻模式。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飘洒洒，时停时下。陈乐央坐电梯下到负一楼地下停车库，走了段路到了车旁。还没上车，包里的手机开始响，她一面拉开车门，一面拉开拉链，取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出周浔衍三个字。

车门只开到一半，她大拇指一触屏幕，接了这通电话。

手机贴着右耳，周浔衍磁性冷淡地嗓音自电话里发出，“最近很忙吗？”

陈乐央感到惊讶的同时心跳如鼓，耳根没来由地发热。她没想到阿衍还会关心她忙不忙。

“我……我还好。”她一时难以适应，放开按车门把的手，撩起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车修好了，你有空去开回来，如果不方便，我让小赵去。”周浔衍说。

一定是修理厂的人修好车，打电话给了正主，所以周浔衍才会跟她打这通电话。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想说，自己今天特意把维修厂的宝马车开过来，就是为了下班去换车。

可想想还是作罢，她和阿衍没这麽多话要聊。

“我现在就去取车”她马上说，“不用麻烦小赵了。”

周浔衍嗯了声。

陈乐央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对了，你是明天回来吗？”到明天刚好是一周，所以他明天就回来了对吧。

短暂静默后，周浔衍回道，“还需过些天。”

陈乐央：“好。”她不敢在多打听，就刚才静默的那一会儿，她明显觉察出他不乐意受她约束。

大约一分钟左右的等待，两个人无一开口，屏幕仍亮着，通话时长计时仍在继续。他是还有话说，还是在做别的事忘了？

陈乐央左手重新握住车门把手，决定发个声结束这通电话。

“我开车了，先不”说了，两个字没说出。

“陈老师！”

一道温润的男声闯进来。

声音来自她的正前方，她的视线从自己车的车顶经过，又越过她旁边车位停的黑色奔驰SUV，看到了站在主驾驶门外站着的男人。

两人视线交彙，隔着两车，他双眼含笑，向她点头示意。

冀忱—

怎麽会是他？

他怎麽在这里？

难道也是N大的老师？

心里无数个疑问，陈乐央握手机的手颤了两颤，全身的肌肉崩住。她本能地害怕他，只要一看到脑海里就会出现一片腥红的残忍画面。

耳朵旁机身散发的热度，促使她快速清醒，她放下打电话的那只手，当看到通话界面已结束，她这才松了口气。

“陈老师。”见她不应，一脸呆滞地状，冀忱又叫了她一声。

陈乐央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冀……莫老师。”

冀忱保持着温淡有礼地笑容，“好久不见，陈老师。”

距离在詹明娆画室见的那次已过了一周。

陈乐央只好牵了牵唇，回以微笑，“你好。”随后便将视线移开。

车门开到最大，她弯身坐进车，绑安全带时，副驾驶那扇玻璃被外面的人叩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