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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花(10)

作者:时微_ 阅读记录


我立直身体,反驳,“我不。”

陈毅没什麽情绪地看我。

我理直气壮道:“毕竟是军人的家属”

后面的话我没继续说,陈毅也懂。

陈毅跟我告白在2014年,準备的求婚在2016年。

遗憾的是我终究没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军属。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回想那个混乱的夜晚,却屡屡在梦里受尽煎熬。

漫天的火,抹了赤红的夜,闪烁的警示灯,嘈杂的人语哭声。

我站在警示线外,目光在愈演愈烈的火势里逡巡,除了满眼的红焰,再无任何。

*

“嗡嗡嗡。”

面积不大的房间里,微弱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洩进来,斑驳的木地板上印下纤细刺目的亮线。

我喘息着,舔了舔干裂的唇,囫囵摸到手机按停闹钟。

我的手背胡乱蹭过额头的汗,起身洗了脸,找了件衣服换上。

手机又振动,我弯腰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闹钟提示。

——药

我把手机丢进包里,挎着包出了门。

走出小区的时候,我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母亲的电话。

我垂下眼看了一会儿,手指滑动接起。

“漫漫呀,今晚记得去见小刘,小刘说你不怎麽跟他聊天,女孩子啊,要矜持但也不能太拿乔。”

我耳贴着手机,微笑着跟保安点头示意。

“妈,我都说了我不会去的。”

“你还不想结婚啊?都多大年纪了。”女人语气不快。

我伸手拦了一辆车,冷淡道:“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

我堵住收音孔,放低音量对司机说:“第二人民医院。”

“路漫漫,你现在还不考虑什麽时候考虑?你马上就二十九了?”

女人尖锐愤怒的声音钻进我的耳道,扯弄的头脑刺痛,心髒仿佛别无形的手捏住。

下意识地,我左手的大拇指紧紧扣进食指的皮肉里。

“我不想结婚。”

我声线冷硬地挤出几个字。

“路漫漫,你清醒点,他人都死了,你是不是还想着为他守活寡……”

我挂断电话,调了静音,径自将手机丢进包里,转眼看窗外。

到医院的自助机挂完号,我轻车熟路地拿着挂号条往楼上的精神心理科。

咨询室的人不少,我就在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兴致缺缺地点开微博。

年末时候,热搜榜上多是明星红毯盛典争奇斗豔的造型。

我往下滑了几下,目光在消防员三个字上顿住。

这是一条时事热搜,内容是消防救火,视频里也是漫天的火焰,映得天边通红。

消防车和消防员在进行救援,现场有些混乱,是群衆被组织撤离到安全地带。

我面目表情地看完视频,头又开始密密麻麻的痛,心里泛起恶心的感觉。

退出视频时手指在屏幕上留下彩光的颗粒。

我退出微博,点进图库,按了几次密码才解开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不多,全是关于陈毅的,有他穿着常服英气俊朗的模样,有他穿救援服的,通勤服的,也有穿便服的。

陈毅不爱拍照片,面对镜头也拘谨,照片是我逼他让我拍的。

无一例外的,都是他朝我笑着,停留在唇角的笑弧清浅。

看着照片上的脸庞,我突然感到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意味,又忽地想起今天的梦境,心猛地一惊。

我提包跑出大厅,跑下楼梯,跑出医院。

跑到肺部传来一阵撕裂焦灼的痛,才停下脚步。

我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气体灌入鼻喉,浅淡的血腥味弥漫开,带来一种莫名的刺激。

摊开掌心,挂号条皱巴巴的团在一起,我把它丢进路边的垃圾箱。

没有事情可做,没有地方可去,有的只是身体的某处的破洞,有艰涩的冷风穿过,渐渐的,我的理智逐渐清晰。

我明白自己的大脑很久没像此刻这样的清醒。

我突然意识到记忆里他面容的日渐模糊,目光触及照片时的陌生恍惚,是名叫遗忘的生理现象。

对于生物体来说,它会自然而然的发生,和死亡等同。

遗忘是强劲的惯性,拉拽着我在突停的站点不受控制的趔趄。

要做的事很多,想做的事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只是这一刻我不想费力气去理会我要做什麽,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我步履缓慢地往前走,行至人行道的红绿灯下,盯着对面的灯光出神。

眼前错往的车在我心里虚化成飞逝的淡影,不知不觉的,我回过神时,绿灯又转为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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