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为公主做羹汤(28)
双目相对,六煦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
“公主,今日奴才准备的是红枣花生酪。”
饭已经用过了,六煦做了糖水过来。
凌霄面色惨白,看见六煦后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六煦目光柔和了些,道:
“天气凉了,公主用些吧,可以暖暖身子。
公主喜甜,我特意多放了些红枣。”
窗外狂风四作,忽然闪过一道惊雷,噼啪一声震天动地,犹如打在窗棂上。
凌霄吓得一抖,见六煦抬脚欲走,忙跳起来拉住他,道;
“六煦,你别走。
我、我有些害怕。”
六煦扯了一下袖子,扯不动。
那雨水来的快,不多时哗哗从天上倾泻而下,雨点子打在瓦上的声音在凌霄听来更加心惊。
她见六煦还要走,干脆从身后将六煦整个抱住,双手换在六煦腰间。
六煦身子僵硬,道:
“公主,奴才去关窗。
天气湿冷,公主体质弱,小心着凉。”
凌霄流下泪来,眼泪浸在六煦的粗布衣裳上,渗入到他单薄的背脊之中。
泪水应该是凉的,却烫得六煦有些心惊。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道:
“公主,这样不合规矩。”
“六煦,是不是我害死了王琨和月荷?
我听说,是月荷杀了他。
肯定是因为月荷心灰意冷,觉得王琨要同我结亲,求到我面前,我说了那些话,才逼得她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她一开始只是说,后面声音也发起抖来。
六煦把她的手从腰间拿开,扶着凌霄坐下。
这才去关了窗户,把屋内的灯点好了,坐到凌霄面前。
面前的姑娘泪痕未干,一双无措的眼睛瞧着六煦。
六煦便端了那杯红枣花生酪来,亲手喂她。
充满酸涩的鼻腔盈入了甜而暖的香气,变得温暖起来。
六煦舀了一勺凑到凌霄的唇边,凌霄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乖顺地喝了下去。
紧接着又一勺再一勺,不多时,杯中见底了。
六煦看她已经缓和了些,道:
“凡事不必多想。
月荷和王琨的结局,是他们自己造的孽,跟你有什么相关?
若说你有什么错误,大概是当时轻信了我的说法,跟琪嫔娘娘提了王琨这个人。
说起来,我才是罪魁祸首,你如果要怪,就怪我花言巧语吧。”
凌霄闷闷地应了一声。
六煦见她仍然耷拉着脑袋,道:
“公主,明日想吃什么?”
“你看着做吧。”
凌霄道。
六煦陪着凌霄坐了一会儿,待雨停了才出去。
另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道:
“琴越姑娘找您。”
六煦看了一眼身后,迎着一路的潮湿走了出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琴越劈头盖脸地说道。
六煦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你是不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那小公主生的貌美,在她身边呆久了,舍不得走了?”
六煦身侧的掌心握成拳头,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道:
“你多虑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
谈什么舍不舍得。
王琨那头,是我太过冲动,仇恨心太过。
看见仇人的儿子在我面前,又是那么好的下手时机,恨不得立刻手刃他。
鲁莽为之,是我的错。”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十天后,就是我们离开之时。”
琴越说道。
六煦没有再辩驳。
十日之后,琴越因病死于宫中。
奴婢们的死在宫中没有什么波澜,但不多时,凌霄公主殿内伺候的六煦也殉情而去。
宫内哗然,没想到这卑微的宫女和太监之间也生出了这份真挚的情感,在奴才们口中很是流传了一阵子。
凌霄公主的殿内,少了一个人。
日子如常,关于夫婿,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发看淡了许多。
只是这宫殿中少了一个光是靠做饭就能给她许多温暖的人。
凌霄变得平和了许多,得知六煦死讯之时,她也并未表现得十分难过。
如同这深宫中每一个听到奴才死去消息的主子一样。
琪嫔又帮她找了几个会做饭的小太监来,被凌霄给拒了。
到了凌霄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年,皇上指派了凌霄成为和亲公主。
圣旨一下来,琪嫔便哭得肝肠寸断。
她这些年左右折腾,就是怕有一天会有这个结局。
边关苦寒,北人粗犷,在那边凌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再往下深想,两人不是死别,却是生离,有生之年恐再不能相见了。
出京的那一日,凌霄拜别琪嫔,登上马车。
琪嫔不忍多看她几分,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