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于他而言，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更是少年时代小裴砚重要的引路人，他突然的离开，对裴砚而言，是童年的灭顶之灾，是成年后多少时光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姜姒握紧了裴砚在桌底攥紧的拳头，她看向裴林：“这麽说来，你是不怕死的？”

裴林平淡：“嗯。”

“你不怕死，就不怕曲卉他们也陪着你们去送死吗？”

裴林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如果你们要杀了他们，我是无力阻止的，他们可以为了老爷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姜姒勾起唇角：“既然你不在乎曲卉他们的生死，又何必从那栋别墅里出来？”

“这是不一样的，铭铭被抓，是因为我，所以我不能让他为我而死，但如果他是为了老爷而死，那就是死得其所。”

姜姒浅笑：“你倒是挺忠诚于梅鼎陈的。”

“当年，是老爷给了我一口饭，要不是老爷，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那梅女士呢？如果没有她的赏识，你恐怕早就被梅鼎陈像是破鞋一样被踢开了。”

裴林没有接话。

姜姒的话锋却一转：“还有裴砚的父亲，据我所知，你本家姓并不是裴，是裴砚父亲觉得你对梅女士有恩，所以让你成为了裴家人。”

裴家人这个身份，在裴家没有四分五裂之际，可是个相当于铁饭碗的香饽饽。

而这样的殊荣，在裴家更是少之又少的。

“难道，他就不是有恩于你吗？”姜姒陡然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逼视着裴林。

对于这位从未谋面的裴砚父亲，姜姒不说有多深的感情，但就凭着他教出这样的裴砚，她对他，还是有一层感激的。

裴林的脑子在转了几圈之后，忽而明白过来了：“原来你们把我骗出来，是为了裴老爷的事情。”

他看向裴砚：“大少爷，老爷确实是死于心髒病，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当时的医院记录。”

裴砚起身，影子慢慢地倾轧，他的上半身撑在桌面：“十几年前，梅氏最厉害的就是医疗，你拿什麽保证，医院通知没有被做手脚？”

裴林哑口无言。

“如果你是要问我关于裴老爷的死，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因为，我只知道这些。”

裴砚已经抵着桌子，目光沉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难道，梅鼎陈就没有让你做什麽吗？”

裴林摇头：“老爷从来就没有让我做什麽。”

裴砚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他便目光犀利地盯着裴林，慢慢地坐下。

“你曾经把梅女士的避孕药换了，是不是有这件事？”

裴林不知道裴砚为什麽又把话题扯到了梅幼白的身上，但他还是点点头。

到了这个份上，他没有什麽好隐瞒的。

“那你就没有在我父亲的饮食上动过手脚吗？”

裴林坦坦蕩蕩看向裴砚：“大少爷，我的确换过夫人的药，但这是梅老爷让我做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梅老爷让我做的，梅老爷从来没有让我在老爷的饮食上动手脚，我自然是不会做的。”

裴砚死死地盯着裴林的眼睛，似乎是试图在那两只年迈干涸的眼里找到说谎的蛛丝马迹。

但他，没有找到。

姜姒也看出来了，裴林没有撒谎。

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裴砚抓了他，自然不可能让他再回去了。

“阿砚，我们走吧。”姜姒扯了扯裴砚，扯到第三下，才终于把裴砚从别墅拉了出去。

一走出去，裴砚身体的重量便压在了姜姒的肩头，姜姒像是安抚小狗似的，轻轻抚摸裴砚。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温暖肉-体的相互慰藉，比千里之外的甜言蜜语，来得更真诚有效。

“审完了？”叶迟等了很久，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姜姒嗯了一声，代替裴砚回答。

“问出什麽结果了吗？”

“裴林显然什麽都不知道。”姜姒说，又看向叶迟，“梅旭那边怎麽样了？如果实在问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可能就要等解决了梅旭，才能有答案了。”

叶迟看了眼裴砚，见他微微颔首，才开口说道：“梅旭那边已经上鈎了，在阿砚的人指引上，开始铤而走险搞起走私，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举报进去。”

姜姒默了片刻：“这个局够他坐几年牢的？”

叶迟：“恐怕很难，梅家已经打算和冯家联姻，梅旭出事，冯家肯定会出手，而且这件事还会促成两家更快的结为秦-晋之好。”

姜姒不解：“那你们这样做，不是在帮梅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