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秀秀干了一个多月, 多少懂得些道理。秀秀本人并不在意，她来娱乐圈没想正儿八经演戏，她有背景家境好，长得漂亮，要挑一个名利双收的职业舒舒服服赚钱，成为艺人最合适不过。

因此她的资源极好，再加上有廖泽这麽大方的男朋友，好本子从来不缺，可以说星途坦蕩，红得顺顺利利。

听她化妆师说，心情好时还会追加红包，沈糖觉得她给秀秀多干几年，攒钱凑凑能买一辆车。

这些情况只限于她脾气不大的那会儿，很多时候她得到的一般只有挑剔和嫌弃，嫌弃咖啡买慢了，按摩差劲了，指甲涂差了。不计其数。

沈糖在她身边干得最久，她还听化妆师讲，这祖宗的助理就没超一个月的，你也算能干了。我要是整天伺候她，我不疯也要聋，谁受得了啊，给她涂口红能选色号选两小时，化妆从来不配合，化完还贬低你一脚。

化妆师拍着她的肩膀佩服，沈糖，你真的能屈能伸，我佩服死你了，谁受得了她眼高于顶，骨子里散出来的傲慢啊。

她笑而不语。长这麽大几乎没有人不夸她能屈能伸。只有沈糖自个儿知道她不是能屈能伸，是人都有脾气。

难道她不介意廖泽鄙夷她吗，不生气秀秀睥睨她吗。不是，她是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一个正常人都拥有拒绝的选择，可她没有。因为没有，所以不能。

她这样想着，无端记起那一夜和廖泽分手的情景，恐怕那是有史以来她情绪最大的一次。那样的难堪，怎麽可能不记一辈子。

新接的戏在城中村取景，秀秀演女主角，一个开始髒兮兮的边缘人物。因此他们都在髒乱的地方等着下戏。

这个天气蚊子特别多，沈糖腿上被咬好几个包，她小时候经常被咬。咬习惯了都能分辨哪种蚊子毒性最强。现在咬她的蚊子就是毒性最强的小蚊子。

她站在摄影师后头拍蚊子，场工拎了一箱盒子到处发花露水，发到她了场工好心说着：“哎哟，你看看你的腿，快喷喷。”

“谢谢。”她还在想这个剧组的待遇真好啊。

场工哈哈说：“快别谢我了，谢谢你家艺人吧，她男朋友给剧组投了大笔钱，不是送点吃的喝的，就是给些福利。”

沈糖没什麽好说的，最大感受便是廖泽成了别人口中体贴的男朋友。她囫囵地笑了一笑，没讲话。

场工还说：“不知道今儿廖老板还来不来探班，来的话你跟导演支个声，他正瞅找不到时间请他吃饭呢。”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导演喊了一声卡，接着片场的吵t架声越来越大，大到无法控制。沈糖听着声音像秀秀，她也不聊了，走进去一看果然是秀秀。

这种事情其实经常发生，她往常都见怪不怪，可这回同她吵架的却不一般，她的吵架对象是连她从来不看电视的人也认识的大咖。

沈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的真人，第一次见着却是和自己的老板吵架。

吵架的缘由是秀秀接不住戏，忘词，老戏骨接受不了，要她把台词记住再谈演戏，也许年岁过高，忍不住教育圈内的小辈。

他说话刻薄也犀利，一时间把秀秀这个年轻姑娘贬低得一无是处，千金大小姐可没受过委屈，这一骂秀秀发火撂梁子不干了。

她穿过人群撞了撞她的胳膊，往房车里面把门狠狠一甩，片场氛围鸦雀无声，导演坐在凳子上感到头疼，老戏骨也生气，背着手让经纪人请回了房车休息。

说不上来谁更可怜。

因为这件事秀秀经纪人气疯了，连带着底下的助理全骂一通，他让沈糖赶紧去找老戏骨帮忙赔礼道歉，联系在场的媒体记者公关处理。

沈糖没经历过，道歉她却很在行，嘴甜也是她的强项。她去敲老戏骨的房车，敲了几下里头的都说不见，不接受采访。

门里的声音叫她吃了一惊，沈糖觉得她和电话里帮忙找工作的那个人声音很像。她说：“我不是记者，我是秀秀的助理。”

是经纪人来开的门，她短发，身体已然发福，戴了眼镜，这麽朴素的装扮因她天然会审视的双眼，多一份犀利。

经纪人问：“怎麽处理。”

因为知道没人会接受这麽敷衍的邀请，对方无论是哪种反应，她都能对付。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深呼吸，说：“您好，能不能请孙老师下戏后在一起跟我们艺人吃个饭，您放心，饭局上我们艺人会当着面诚心跟孙老师道歉的。”

“你是秀秀？你是她的蛔虫？你说什麽就是什麽？是你记不住台词还是她记不住？你来道歉就能解决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