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飞，你很好。真的。你给我一份纯粹的爱情，但我却没办法去纯粹的回报你。你说，你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真的，你做到了。你这个笨蛋。”

以前总是在摄影机后看着演员表演心痛，他并非圣贤，有时遇到演技差点火候的，也会嫌弃对方演得过于矫情，因为电影风格不合观衆口味，也被骂过无病呻吟。

直至今日身临其境，人体左胸腔那颗跳动的器官，是真的会狠狠地，用力地痛着。

廖一飞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麽。

他可以说，我对你这麽好，难道不足以叫你忘记廖泽吗。

他可以说，你跟他经历的一切，我也可以做到，为什麽不愿意跟我走。

他可以说，我们最好的时候，想过结婚，就是这样你也要离开吗。

他可以说，沈糖，你要记住，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可是他什麽都没说。

他还是遵守了他的承诺，哪怕是分手，也做不到说出任何指责的话，叫她难受。如果她最爱的不是他，那他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沈糖过了很多年都无法忘记这个夜晚。

廖一飞用力看她的眼神，他们分手，他还是温润如玉的样子。他就给了她一个抱抱，在她耳边轻声：“答应我，以后要做一个开心的沈糖。”

廖泽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他脑海全是沈糖哭的样子，这是头一回他对一个姑娘感到无措。他闭闭眼，终于上楼回到公寓。很小时，他就不喜欢住别墅。

无论多晚回别墅，院内院外，除了草坪里养着的一条德牧，都是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个人。现在，这间公寓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靠在沙发望向天花板，极其微小的蹙了蹙眉，莫名强迫自己起身去卧室的窗台，卧室的衣柜存放着沈糖没带走的衣服。

廖泽记得两人最好的那会儿，她因为一个角色要节食减肥，却嘴馋戒不了口，偷偷把零嘴藏在衣柜，晚上起床瞒着他到客厅偷吃。被发现后连嘴都顾不得擦，傻乎乎地摇头说没有。

他笑她好半天，最后拉开冰箱用剩余的食材给她做碗面。

沈糖几天几夜没吃过一顿饱饭，她饿得要死，哭哭啼啼地吃下两碗面，几乎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你真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是真的。

那时的她没有家人，捡到弟弟妹妹还要刮分出多余的关心。

在北京一个人打拼，经常忍受洗脚城里客人的骚扰，从来没人会在她缺钱时免费扔她一张黑卡，没人会在深夜饿肚子时为她煮面，廖泽真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可惜当时的廖泽只把这些话当成讨好，敷衍回答作为报答，当他一辈子女友好了。

廖泽有种疲惫地痛觉，他只好关紧衣柜，转过身见窗台摇摇欲坠的吊饰，那是用年少时代他最爱听，最爱看的唱片碟片做的，走近看中间还吊着一个小小的U盘，已经生灰。

U盘是十几年前录的，影像模糊。

那会儿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录像的日子是他在洛杉矶中学毕业的派对上。

这是关长青亲自录的。那时，母亲常常为科研项目出走个把月，有时一整年不见人。

她经常错过儿子人生中所有的重要时刻。小学毕业，每年生日，到了中学，也是这样，即便成绩优异到周围人赞不绝口，在派对上，也不见她的影子。

派对临近结束，关长青结束科研所的工作赶着回来，家里的草坪堆满左邻右舍，不认识的认识的都在。她急着上楼见儿子，上去过后发现廖泽站在窗户前，静静观赏草坪地狂欢。

她很想跟儿子搭话，但说什麽都得不到回应，廖泽反而越听越烦，说得多了，他更是懒得听，摔门上锁，至此没有沟通的机会。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这卷录像的存在。

U盘应该是在纽约收拾房间时发现的，也是沈糖临走前把U盘挂上去的。

廖泽擡手摁遥控器暂停播放，然后随手扔掉遥控器，一只手捂住眼睛，他总是把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往外推，现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全都不在了。

隔天沈糖调整好情绪，她一早起床沖去厕所洗把脸，想到廖一飞应该登机飞香港，突然就有了些释然，他的离开，悄无声息，这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她久违地去孤儿院待着，周严当院长有五个年头，得心应手，这个孤儿院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她和周严坐在夕阳下，看着操场玩跳皮筋的姑娘们，忽而感叹。

落日的橘色余晖当头，周严问她：“你真不结婚了？”

“嗯。不结了。”

周严早就把红尘看淡了，她说：“感情就是这麽没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