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对他, 始终不知道该说点什麽，亏欠太多，心里满满的无言。

沈糖看他一眼，抱着箱子往旁边挪一步，廖一飞也跟着挪一步。重複几次，全都被拦住了。

终于他开口：“你嫁给我吧。”

沈糖震惊地擡起头。

廖一飞补充着说：“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沈糖完全没想到这回事，她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她心里很慌乱，只说：“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确实是说好了，他却没办法释怀。

廖一飞在片场指导演员拍戏，他根本不能集中精神，镜头中的演员全是沈糖的脸。

他们初次见面时她还是群衆演员的样子，灰头土脸，在找盒饭吃。

她同意做他的女主角，他坐在摄像机后看着她慢慢演戏的脸。

在片场和刘翟背着他抽烟，被发现了一脸认错的样子。

在机场道别，她慌张赶来的样子。

那麽多的样子都彙聚在一张脸上，廖一飞知道自己就是栽进去了。

他导过很多电影，很多爱情故事，影片中的爱恨情仇有平淡的，浓烈的，其实他并没有经历过。

所以不断揣测如果真有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样子。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廖一飞看着她，慢慢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对我仅仅只是感动，我也知道你没那麽爱我。你说的那些，我想过了。我愿意。哪怕你不愿意。除非你过得好，不然我不会放手。”

沈糖除了震惊，还很震撼：“那未来怎麽办？我嫁给你，你家人知道我和你弟弟曾经的事儿，也没关系吗？”

“我父亲没多少时间了。”他说，“他一死，我和廖泽连表面的一家人都维持不了。我也不会留在北京。你嫁给我。我带你离开，我们先离开这，就算你以后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不想你一直在这难过。”

沈糖的心情只是怪异，一个老人，他们的父亲就要死了，为什麽廖泽和廖一飞都看起来这麽平淡。她想起秋姨跟她说起的廖泽身世。

她突然就说：“你们都恨自己的父亲吗？”

廖一飞对他谈不上恨，顶多就是淡薄。

他就像他生命里凭空冒出来的，而他就要因此叫他爸爸。六岁之前，他只知道母亲带他很辛苦，六岁之后，就被告知有了一个爸爸。

廖远山后面选择了他们母子俩，但名分却是拖着不给，他和母亲背负着骂名一直过得胆颤心惊，为了母亲不难受，他从小强迫自己成绩优异，处事周到，讨他欢心。

廖一飞避开谈论这年迈的老人：“我大学时他身体就不好，撑着一口气跟我妈领证，廖泽也是那时候回国的。”

“那天吃饭你们关系看着挺好的。”

廖一飞敛睫，忽然说：“糖糖，人跟人纠缠的利益太多，早就没有一家人的说法了。就是寻常人家，老人活着，面上还能装一装，老人死了，哪里还有兄弟姐妹。何况是我和廖泽这样的家庭。”

他们是什麽样子的家庭呢。t

秋屏透露过一点，微乎其微，也够沈糖猜的了。

在晚清和民国时期就富甲一方的家族，又能有几个呢。

廖泽的母亲还是那时候能自主选择不被婚姻捆绑的女性，需要多大的家底才能从廖家全身而退。

沈糖忽然明白手底握着巨额的财富，也是一种枷锁。

她莫名想起在纽约小酒馆上台握麦克风唱歌的廖泽，欲望和金钱束缚了他，看着什麽都不缺，其实什麽也没有。

他会那麽想要把母亲生前研究火山的珍贵影像保存下来，是不是因为他没能走出条条框框，但是关夫人做到了。

廖泽在樱岛会义无反顾地上山。并非是想要救人，他只是想去世界的另一边。

都过去这麽久了，明明是很久远的事情，可是回忆清晰到仿若昨日。

沈糖想起来还是觉得胸口难受。她喃喃问了一句：“他也会这麽做吗。”

“这些日子发生的，他会不会这麽做，你其实比我更清楚。”

沈糖以为这麽多年廖泽性子变了，现在她懂了，廖泽让她看见的那些好，只因为那时是真喜欢她。

“我这个弟弟，从小顺风顺水，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糖糖，你认真想想，你想要这样的爱吗。他现在爱你，以后确保不会跟别的女人联姻吗，你想要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局面吗，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沈糖沉默半晌，她挣扎着，她很明白，她会挣扎是不想回到过去。

那会儿的廖泽有多滥情，完全不避讳地交那麽多女朋友，自己还得睁只眼闭只眼，装成争风吃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