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张宝丹面上沉重起来，眉宇间萦绕着苦苦思索的不解。

她平时接触到的都是香火缭绕的道观，披百纳衣的和善道长，对鬼怪之类所知不多。

怀中的雨伞微微的动着，林乔却已经反应过来。

“那个所谓的龙哥，在养替他挡灾纳福的小鬼！”

茍黄萱在鬼差工作手册上看到——小孩心性纯净，有一口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之气，很容易沦为各种各样邪术的牺牲品。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养小鬼。

养小鬼和古曼童不同，古曼童用的是未出母体的婴胎，小鬼用的是一至十岁的幼童。这种邪法损伤阴德，大部分小鬼在带来足够的利益后，最终都会噬主。

如果能得到孩子父母的配合，由父母与制作者一起动手，取用亲族的血液八字。斩断了小鬼的骨肉亲情，往事消散，那养出来的小鬼不仅不会噬主，还能在关键时挡掉大灾。

龙哥花了那麽多钱，不是单纯的买卖小孩，而是将刘婷婷制成了任劳任怨替他挡灾的运财小鬼。

所以刘婷婷最后的记忆是上了面包车，那辆永远驶不到尽头的面包车，也对应着她没能跟着走到终点，就在车上被龙哥与父母杀死了。

这也是为什麽刘婷婷的魂魄没有被鬼差发现，她又为何多年后才回来複仇。

多年前警方的那次追捕，龙哥正是动用了小鬼之力才逃出生天。而刘婷婷也因为与浩然正气硬碰硬，邪法崩散，不再具有运财之力。

龙哥自然将没有用的刘婷婷扔了，再养下一个，去新的地方风生水起。而化为厉鬼的刘婷婷获得自由后，追蹤着父母的痕迹，开始报仇之行。

“我找狌狌问了刘婷婷的养鬼罐在哪里。”

茍黄萱骑着破破烂烂的电动车，解释道，“至于上面的那些，都是狌狌看在五千块钱的份上免费告诉我。”

“前几天，我第一次写信举报龙哥时，跟他的因果已经结下了。遇到刘婷婷不是意外，是在提醒我不解决他的底牌，龙哥只会故伎重施。”

“那刘婷婷呢？”

张宝丹听完以后，皱眉道，

“还有那个刘姐，呸，刘哥。呸，怎麽说呢，那个男扮女装的刘家儿子怎麽办？”

“我们等下再去找。不过就算我们这次救了他，他也活不长了。”

茍黄萱平静道，

“万事皆有因果报应。狌狌说刘家父母亲手将女儿制成小鬼，等于斩断了命中的子女缘。他们会有一个儿子，是因为他们向变成小鬼的刘婷婷求了子。

他们心真大，向受害者索要好处。鬼赠胎，注定是来讨债的。是刘家父母死得早，不然那个儿子会有一套滥赌染病卖房，败光钱后直接猝死小连招，让他们晚年去捡垃圾吃。”

“拜小鬼，连命中无子的人都可以求到孩子吗……”张宝丹轻轻道，“怪不得那麽多人用邪术，世上所有会权衡利弊的生灵，天生就想走捷径。”

迎着头顶炽烈的阳光，茍黄萱眯了眯眼——

“走捷径没什麽，只要自己能承担后果就行。但踩着其他人的苦难走捷径，就要做好身败名裂，万劫不複的準备。”

＊

龙哥在那次追捕行动之后逃来了青城。他重新买了房子，做起了生意，这几年也算是蒸蒸日上。

装有刘婷婷尸骨的养鬼罐，也被他葬在了青城的公共墓地内。

光天化日刨人坟，谁看了都得呸两声。茍黄萱将电瓶车停在了墓地外，借口说前来祭拜朋友，带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鬼鬼祟祟溜了进来。

一般来说，死后七天内，鬼差就会将魂魄带走。茍黄萱原以为墓园没有什麽游魂，却没想到不少墓碑下面都有阴气在涌动。

数量衆多的新死亡魂，藏在阴凉的地底，对两人身后指指点点——

“这是在干嘛呢？怎麽还带铲子？”

“不是，姐妹，盗墓盗的是王侯的墓。你盗我们的墓有什麽？难道你喜欢我的夏季椰香味骨灰吗？”

“扣1複活我。”

仗着活人看不到自己，一帮鬼魂疯狂玩着自己的梗，讲着地狱笑话。

茍黄萱心中一动，开口回应道：“真的吗老哥？11111。”

墓园安静了。

感受着周围不同寻常的打量，茍黄萱咧出大白牙，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令牌：“鬼差办事，差遣百鬼。”

墓园衆鬼：t！我丢咧是鬼差！扣1佛祖保佑我不下地狱！

大白天的，活人在墓地刨坟，不好。

衆鬼竭尽全力，赠送视察鬼差一个养鬼罐，很好！

茍黄萱将装着林乔的伞打开，罩着刘婷婷的墓地。在鬼魂阴气的涌动下，那里的泥土变得格外柔软潮湿，石盖边缘松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