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滑下，茍黄萱用力。拽住自己的领口, 她不想走的，但是不行。他们都在喊她走, 都在，为了他们的想法……

强烈的眩晕和后知后觉一起爆发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 茍黄萱跪趴在废墟中，弓着身子疯狂呕吐着。

但她只吐了几口, 掺杂着血丝的唾沫。发黑的视线逐渐恢複光明，茍黄萱却没看到求生的路，反而看到了一幅画——

漫天的烟火下, 她和年轻的养母与另外几个茍黄萱不认识，但格外熟悉的身影站在阳台边，有说有笑着。

这幅画画得很精细, 茍黄萱甚至能看到画中的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她在跟张宝丹打电话。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半透明女孩漂浮在阳台外, 指着烟花。

下面的落款——

南川晏赠予茍黄萱。

“妈妈！”

茍黄萱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这个奇怪的地方看到自己的养母。她吸吸鼻子，渴求地想要拥抱这幅画。

然而她穿过了这幅虚幻的景象。一个眉目温和清秀的青年牵着落落大方的少女在画后, 笑盈盈看着她。

他说：“小鬼差，谢谢你。我差点就滑下怨憎会的深渊了。我把那一剎那感悟的心境与释怀时对你的祝愿，都融在画里，赠予你。希望你能拥有此刻，永不分离。”

他似乎是在对茍黄萱说话, 却不是在真的和她对话,

“作为我的最后一件作品，我能感觉到它不是凡物, 总有一天能帮上你的。记住，不要忽略它所记载的。”

茍黄迷茫看着他消失，痛苦抓着自己的头：“什麽？它记载了什麽？真实…的我吗？”

咕嘟咕嘟的河水冒着泡，从底下浮出了一张苍白而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他面带遗憾，喃喃自语——

“我爸，我妈，我老婆，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去世时，我痛不欲生。但只要想到我还有一个女儿，为了她，再怎麽也要坚持下去。唉，是我那个时候糊涂了，没能扛住。我悔啊，悔自己被病魔击垮，落入怪物的陷阱……”

他将湿透的女儿照片放在胸前，顺着河水随波逐流，眼角留着不甘的泪，深深刻在茍黄萱脑海中。

男人的眼神反複出现，似乎在警告着什麽。

茍黄萱后退几步，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姐姐！”

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围着茍黄萱转上一圈，开心道，

“婷婷不痛了，不怕了。现在的婷婷超强！谢谢鬼差姐姐，我要去投胎喽。”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想。我求不得那麽多东西，为什麽不放弃呢？如果我早就不求爸爸妈妈的爱，是不是就不会那麽脆弱？我早就求我该得的爱，是不是就会幸福？唔，好难想的问题，还是鬼差姐姐帮我做了决定呢……”

“我要去找我的姐姐了，再见！”

小女孩拿着草蚱蜢，逐渐消失。茍黄萱意识到她是刘婷婷，想要伸手去抓。

什麽鬼差姐姐帮她做出了决定……茍黄萱心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呢？

穿着校服的透明少女缓缓走了出来。

她只看着茍黄萱，夜风吹不动她的头发，也擦不掉她的眼泪：“你答应过我的，就算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不会放弃我……”

“不要松开我的手，好吗？”

那滴泪太过动人，茍黄萱下意识点头。她心想——如果这位透明少女是她的朋友，那按照她的性子，她当然是不会放弃朋友的人。

得到答案，透明少女骤然消失，整个人无影无蹤。

“噫哼～哼哼哼～”

老掉牙的轻柔哼声随之到来，老人正在逗弄一只橘色的猫，擡头微笑看着她，眼底满是慈爱——

“奶奶这辈子吃了好多好多苦，可是遇到乖乖后，那些苦便不算什麽了。我的人生啊，就像一颗铜豌豆，砸不烂，锤不瘪。没有谁来救我，没有谁来给我接下来的答案。”

“奶奶自己吃着苦，又自己走了出来。当奶奶我不要那些儿女，不要那些吸血鬼，只爱着值得爱的生命时，奶奶觉得，人生啊，也是有甜的地方。”

“人生，处处皆是苦难。可就像天会黑一样，天也会亮。种子面对苦难，唯有自渡。从缝隙中汲取双向的爱意作为养料，才能推开压在身上的巨石，努力开出一朵属于自己的花。”

老人低下头，面容平静的消散。她是如此的从容，带t着走过一生独有的睿智与通透——

“他们都对你说了什麽呢？小姑娘，你是他们的主心骨，没有你他们差点烂在泥泞之中。之前你帮他们拿定了主意，那现在你的劫难，你能去拜托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