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食物成熟的季节, 三斤跟着小弟们游蕩出城。老人等到很晚，听到门外有挠门和猫叫声时立刻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张肿花脸，献宝一般叼着一小袋成熟的野浆果。

冬天冷死了，猫猫们都在愁今年该怎麽过冬。幸好老人家的老式火炉很有热气。在三斤的带领下，一根干燥的枯枝就是一晚的住宿费。

今年的雪很大，铺天盖地的天地一色, 积雪没膝盖。人们感叹着瑞雪兆丰年时, 没有注意往常蹲在个个缝隙里的流浪猫不见了。

鞭炮噼里啪啦响着，一个接一个的毛球挤在用报纸糊好的破窗前, 好奇看着一窗之隔的雪花。

老人慢吞吞在地上放了一个铁盆，往里面倒了半锅热气腾腾的水饺。

“好暖和。”

貍花扭头看一眼饺子，岿然不动，抒情般喵道，

“跟夏天一样，但又比夏天要冷。”

三斤无语：“吃你的饺子吧，别说废话。”

三花噗嗤一笑，轻轻喵喵：“好烫，舌头会疼的。貍花馋，又吃不了，心里急，没话找话。”

等到水饺微凉，心急的布偶被里面的汤汁教训一顿，用实例告诉猫猫们还要再等一会。

老人发现其它的猫不如三斤耐燥，便端t来凉水，慢慢加入。没多久，毛球跳下桌，埋头在盆里吭哧吭哧起来。

饺子馅是特制的胡萝蔔鱼肉减盐版馅，适口性很好。貍花香得胡须乱颤，吃上头，企图护食，被三斤一掌拍得嗡嗡冒星。

“老婆子我啊，本来早该走了。”

老人也端着一碗饺子，正往里面加着齁鹹的萝蔔丁。人老了，味觉退化，这碗饺子对她来说食之无味，必须佐以重料才能多吃点。

筷子搅开，老人喝了口汤，长舒口气。她很满足，感慨，

“自从被赶出来后，这是第一个热闹的年。以前算命的说老婆子我晚来无儿无女无伴，孤苦伶仃。嗐，他没算到你们这帮毛孩子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躺在床上独自看窗外的烟花，觉得人活这一辈子多苦啊，没有意思。今年的情况变咯，老婆子我要养身体……”

风雪更大了，雪籽噼里啪啦，簌簌打着糊窗的报纸。远方似有歌唱，还有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一挂接一挂。

老人打开小小的21寸电视，就着主持人喜气洋洋的拜年声吃下第一口饺子。

她看着被电视声吸引过来，擡头跟她一起看电视的流浪猫们，看到三斤在小心的往烧火盆里添柴。

注意到她的视线，三斤边喵喵呵斥小弟们都老实点，边连跳带跃。大橘窜到她脚边，往她脚上一趴，比正常人稍高的体温，暖着老人冰凉的脚踝。

老人吃着饺子，嘴角却尝到了微凉的鹹味——

“老婆子我哦，要是倒下了，你们还能去哪避风雪呢？我当个人也难，还要仰仗你们才能活出个人样。”

眼泪砸进饺子碗，老人低头摸着三斤的毛发，嘟囔，

“乖乖啊，不要再离开奶奶了。我们都要好好的，谁也别先走。”

三斤没有说话，只扭头，用动物那种纯真而依赖的眼神看着老人。它的眼中没有人的聪慧，却又不是完全的愚昧——

“喵～”

“新年快乐，奶奶。”

*

日子不鹹不淡过着，直到春天来了。

三斤没想到，那个总是目中无猫的貍花和三花谈上了。它们在某个雨夜过后，偷偷钻进潮湿的小巷子，把窝挪一块去了。

小弟们鬼哭狼嚎，哭自己的女神被猫中第一杀手泡走，想报仇都没这个胆子。于是它们怂恿着三斤去横刀夺爱，热情帮它回忆三花给三斤抛的媚眼。

面对小弟们的起哄，三斤摇头拒绝，它甚至想给貍花与三花放个婚假，让它们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用叼瓶子，好好过蜜周。

小弟们大失所望，只有布偶一脸我懂得的表情，故作老成：“只有窝们这些有铲屎官的猫才知道。窝们的蛋……”

三斤：“…别造谣别传谣。”

不止是貍花和三花，其他的流浪猫也开始三三两两结伴，甚至还有一些猫跑了——听说是去异地奔现了。

同样，三斤的小弟群里也莫名其妙多了些陌生猫。

从其他地方奔现过来。

三斤弄不懂这是咋搞的，小弟们一脸欲言又止，在私底下窃窃私喵：“哇，布偶说的没错，老大的蛋蛋果然被邪恶的两脚兽夺走了。它居然不知道通过尿液来传播信息。”

“…你没有发现，老大尿尿都是随心所欲的吗？我们地盘的边界线都是貍花帮忙尿的，不然，隔壁的不知道要走错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