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很大，大到万族同台共竞，死去的生灵足以让天道降下一场猩红的雨。洪荒又很小，小到这两蛇连同相柳，都是茍天机的好友。

窫窳与贰负，都是人面蛇身的模样。茍天机怀疑过他们是同族，为此还特地询问了同样是蛇尾的女娲娘娘。

后来，贰负的臣子危在贰负面前告密，添油加醋说了许多窫窳的坏话。

脾气暴躁沖动的贰负一怒之下，和危一起杀死了窫窳。黄帝大怒。大妖难杀，黄帝便将贰负与危永生永世定格成一个被倒掉手脚的姿势监禁起来。他思念忠诚又可靠的窫窳，召集六大巫祝複活窫窳。

天地间的生死轮回不可更改，强行违逆天道后，黄帝没有召回窫窳。他只複活了一个没有任何理智，还专吃活人祸乱世间的猰貐。

黄帝大哀，只能令人去杀猰貐。然而那只完全改头换面，变成了龙头猫身的怪物藏在弱水里，黄帝的使者杀不得。

直到后羿这个神射手出世，才远远一箭杀死了猰貐。

当然，随着洪荒这个时代的落幕，神话止步于此。

茍天机却知道，猰貐没有死。连贰负都能活下来，何况一个死而複生的怪物？

天庭许诺会划出一片妖怪的自治区，所有的妖都能自由生活在这里。所以被关押了无数年的他们获得了释放许可，只是无法甩脱黄帝亲手枷上的刑具罢了。

长年累月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让危更加憎恨猰貐。而贰负也渐渐变得神志不清，一度觉得再次杀死猰貐就可以得到解脱。

死在他们手上一次的怪物，也天然的惧怕这两个家伙。有他们在十五栋的一楼，猰貐便不敢踏出去。

三位都曾经获得过神职，在一方呼风唤雨的大妖在重获“自由”后仍旧彼此折磨，互相制衡。

十五栋，就是这麽一座被精心打造设计的围墙。

看着旧友癫狂的模样，即使知道猰貐只能吃得下人肉了，绝对不会喝她们带去的什劳子奶茶。但茍天机的内心深处，确实还想再见见他。

妲己看出她的心思，葱白的手指点在茍天机身上戳戳，

“猰貐与窫窳，外貌与内里皆改了，读音却还是相同的。就算成了怪物，但他仍是他啊。”

“那便去看两眼吧。”茍天机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天快亮了，消磨下最后一点时间。”

“是是是，随便逛逛，随便看两眼，再随便尝试跟疯子沟通几句。”妲己撇撇嘴，毫不客气戳穿她。

“天狗！”贰负忽然擡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她，张张嘴，“如果你要去看他，替我说一句……”

危打断了他的话，语言如蜜：“大王，窫窳多智而狡猾，不可不防啊。他还仗着自己与大王相似的外表，将许多自己做的恶事栽赃到了您的身上。如今，从贯匈国到君子国，皆言大王是好杀的莽夫，这都是窫窳所害！”

“对，对。”贰负认同道，“这个家伙，处处抢了寡人的风头。不过是条侥幸长成的人面蛇，居然敢与寡人抢地位……”

君臣对着话，重演着万年前的那场噩梦。贰负忘了自己要说什麽，茍天机也知道他的清醒是短暂的，谁也无法将他拖出那场因为嫉妒与猜忌引起的死局。

被捆着手的贰负与双手双脚皆被捆起来的危开始密谋如何杀死窫窳，谈到激动处，贰负惊恐道：“寡人为什麽握不了刀了？！寡人的手！寡人的手！”

＊

城中村的附近，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穷奇真真正正做到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它知晓狌狌就是一只有着神奇天赋的猴子，一群狌狌也就是一群猴子罢了。贵为兇兽，穷奇拿的是妥妥的碾压剧本。

然而它怂，再度痛失所爱的饕餮也怂了。四个兇兽加一块，对这群小猴子那叫一个上心又警惕。

是让别的妖怪看见，都得呸一口胆小t鬼的程度。

艾左思同样很紧张。跟着三个全副武装，一看就不好惹的大师，他气都喘不了一口。

不过，大师还带娃？

艾左思瞄眼人形幼稚的混沌，不动声色将这个小女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混沌擡头瞅瞅这个大胆的人类，没有吭声，乖乖顺着他的力道躲到了艾左思身后。

企图保护兇兽的艾左思：我真强。

穷奇放出自己的妖识，全方面扫描这一个街区的每一处细节。饕餮轻轻嗅闻着空气之中的味道。

两妖打头，一起逼近了城中村深处，那栋不起眼的水泥出租屋。

秉承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梼杌与混沌则走在最后，清扫着来时的足迹。

马路上响起了沙沙的声音，那是早起的清洁工在勤快地劳动。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四兇兽甚至忍住了，没有对凡人动手，等待着清洁工阿姨扫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