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要不先回吧, 领养的事情改天再说。”

“什麽改不改天的，你就是后悔了，不想让我们养了！我告诉你，你这里的小孩一堆问题，我们带走一个是帮你减轻负担, 不然你带着那些孩子全去垃圾桶里翻垃圾吃！”

和自己的妻子吵上头了, 现在的丈夫神挡杀神。出奇的，两人内斗内行, 外斗也内行。在那股无名邪火的作祟下，妻子也跟着把心里话哐哐往外说——

“就是就是。我告诉你，和那帮缺胳膊少腿，或者干脆就是个傻子的孩子比起来，这个小女孩我们今天一定要带走！哼，我们都已经把这事告诉身边的亲朋好友了，不让我们收养，不就是妥妥说我们人品不行吗？”

丈夫立刻调转炮头，骂她：“你有病吧，你说那麽快干嘛。我就知道你想用孩子捆住我！”

妻子嚷嚷：“我告诉你，姓陈的！你别想跑！用了我家的钱，让我跟你一起吃苦，以后你一辈子都要跟我拴一块儿！你敢跟我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给你找八个无良护工看顾你一辈子！”

他们又吵起来了。院长阿姨却因为那一句孩子们跟她捡垃圾吃而备受打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春风福利院的现状。没有固定收入，孩子越来越多，而越来越难以被领养出去。

怀中的婴孩又吐了口奶，鼻子皱起，满脸不舒服。

院长阿姨的背弯了下去，她买不起好奶粉，院里的存货也不多了，她生怕自己将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给养枯瘦了。

在一旁嗑瓜子的茍玄雅看够了戏，出手收尾。她掐个妖术，让那对领养人互相撕打着，骂骂咧咧回家。

茍玄雅叫住那位驼背的中老年女人，塞给她一百块钱：“他们不会来找你闹的，以后擦干净眼睛，给小孩找个好人家。”

“…谢谢你，小姑娘。”

院长阿姨换了只手抱小孩，局促接过钱。小孩咿咿呀呀的，重心不太稳，栽了一下。茍玄雅下意识伸手，食指被一只胖胖的小手捏住。

她擡起头，看着那个连一岁都不到的婴孩正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像两颗水润润的黑葡萄里满是求抱抱的渴望。

“我是个好人，但是我……”

茍玄雅犹豫一阵，软软的孩子已经扭动着身子，拱扒上她的肩，“啊啊”叫着。

感受着皮肤相接处传来的热意，茍玄雅手足无措，微怒道：“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别闹，我还没结婚，也没谈过t恋爱，根本不符合收养的规定。你找我也没用！”

院长阿姨也来帮忙，不停哄着。但不管她们两个怎麽努力，小孩仍然死死抓着茍玄雅的衣服。被强行抱离的那一刻，婴孩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往外涌。

茍黄萱不用看了，她已经看到茍玄雅眼底的心软。

国家规定了，想要收养孤儿的无配偶女性，至少也要年满30岁，无子女，而且具有一定的收养经济能力。

按最低标準来看，茍玄雅全达标了。她今年500岁了，没有子女，经济是养两个勉强饿不死。

眼底闪过一阵挣扎，茍玄雅很烦躁，一直在摇头念着什麽。但她终究叫住了马上又要去洗尿布的院长阿姨。

“我就随便问问。”茍玄雅没好气道，“你觉得我达到收养条件了吗？”

院长阿姨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随着那双布鞋走近茍玄雅，画面一格格碎裂，时光继续回退。

院长阿姨苍老的脸庞稍微年轻了一些，她在一场大雪里推开了那扇门，看到了在地上的襁褓婴儿。

茍黄萱瞪大双眼，等着接下来的事。刷刷刷，她如愿以偿看到了王富。王富抱着她，蹑手蹑脚扔在了孤儿院门口。

到这里，茍黄萱与孤儿院的过往也结束了。剩下的，靠她自己去追。

她张开手，看着手心里那一个血红的“我”，默默念着茍玄帅教给她的口诀。她手心里的字幻化成了一根红线，一头牵着他，另一头则牵在王富身上。

茍黄萱没有浪费时间，迅速跟了上去。她扑向王富。她追上了中年男人，追上了王富的时间。

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等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间布置的相当温馨的公寓。极其年轻的王富穿着一般，正在点头哈腰——

“姐，你再借我点吧。”

王富搓着手，

“姐，你也知道我刚刚结婚一年。铃华正是要生孩子的时候，我到处都缺钱。爹妈早死，我可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帮帮我吧。”

茍黄萱看到王富叫的姐面貌，如遭雷劈。那张脸和她实在相像，仿佛是大了十几岁，富态了点，眼角又添了皱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