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大哥吐出光滑的鸡骨头,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神秘兮兮：“小鬼，我考考你。你知道勾错魂, 到底会造成什麽影响吗？”

茍黄萱认真想了半天，给出了最稳妥的答案：“让人白死吧，平白少了寿命，冤！更冤的是前面没查出来的，就这样稀里糊涂死了, 稀里糊涂转世了, 永远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少活了年岁。”

“对，也不全。”鬼差大哥用筷子沾了点残酒, 在桌上画了一个圈。他没有把这个圈画死，而是留出了一个小口，意味深长——

“你看，这个是天道。传说洪荒时代，天地初开时，一共有五十条大道。然而其中一条道遁去，不再出现，所以天道只演化出了四十九条法则，规定的条条框框，但没封死，给衆生留下了一线生机。”

“正因为如此，虽然民间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可是啊，地府有不成文的规定，即使名字上了生死簿，上了勾魂册，只要笔墨未干，这个人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就是在遵循天道治理，维护世界的平衡。那个白无常最恶劣的行为，不仅仅是把死路提前了，还是把生路给堵死了。”

鬼差大哥顺着这个缺口，把圆圈里面的一点画到了圈外：“规矩是束缚，也是保护。从他们把这个人，提前一步在生死簿上抹杀，然后安排转世后。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乃至他的经历都不受天地的保护了。”

“换言之，白无常提前带回来的人，转世以后地府都无从追蹤，这人死后鬼差也无法再引ta入轮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无拘无束的自由对弱者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苦难。那是另一个隐蔽的地狱，是地府，天庭，都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弱者苦苦挣扎的地狱。”

听到苦难两个词，茍黄萱脱口而出：“七苦！”

“什麽？”鬼差大哥诧异，“七苦不是人之一生必定感受到的七种苦难吗？你怎麽在这个时候提？”

“而且，七苦是那帮秃驴提出来的概念，我们地府管这个叫三灾九难！”

茍黄萱小声道：“佛教也有三灾九难的概念……”

鬼差大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什麽叫也有，分明是他抄我们的！那帮秃驴，为了抢地盘，直接把他们的观音大士由男变女，转头就抄我们无量化身，说菩萨有千百相。他们占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茍黄萱声音更小了：“可是我们的三灾九难就是和佛教说法融合后诞生的，两边算互抄吧。这天底下的概念就那麽几个…东西都是那帮东西，根据不同的流派换个名字而已。”

鬼差大哥：“那你现在端着哪边的碗？”

茍黄萱：“！那帮抄我们东西的秃驴！为了阎罗大王，我见一次打一次！”

数千年的变迁，佛道两家的烂账扯不清。光地府这疙瘩就有十殿阎罗（名字是佛的，人是道的），酆都大帝（道教请四御化身来当十殿上司），还有发誓地狱不空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嘿嘿，佛教也请了一位无限趋近于佛位的菩萨来当十殿上司）。

十殿阎罗：妈妈生的，能不能再派两个当上司的上司？

答案是真能。

茍黄萱回想起那位身化大地，怀抱着幽都，司掌运幽冥的后土娘娘，默默吐槽——按太爷爷的说法，洪荒大战是结束了，但隐秘的战争还在绵延啊。

“唉。”鬼差大哥叹息一声，“那帮秃驴，再怎麽和我们争，也就是争争地盘，抢抢香火。他们讲究出家人慈悲为怀，轻易不害人命。正道毕竟是正道，两边一些概念还是能相互融合贯通的。地府出内鬼后，秃驴也派人，协助调查了。”

“这不查还好，一查打不住。那些被刻意制作出来，不在五行中的漏网之鱼。一些跑到地府不明不白当了小吏，为虎作伥，另一些却怎麽也寻不到。我听判官大人提起过，说鬼差私自勾魂之事，最多可以追溯到百年前了。100多年，这该有多少不受天道监控保护的人？阳间天天都有人死，地府也不可能全面停摆调查，只能这样慢慢找，慢慢抓了。”

100多年前？？？

茍黄萱有些神思不属了。

她虽然不知道穷奇等兇兽最开始播种七苦的时间正是一百年前，但她知道茍家是一百年前闭关的啊！

不是，吃地府内部的瓜，吃着吃着怎麽感觉又吃到自己家头上了？？？

太爷爷可是被称为兇兽的，这个名声的由来，似乎不止妈妈说的那样轻松？仔细想想，陆吾楼长还称呼过太爷爷什麽绝兇，意思是比一般的兇兽还兇。

乖乖，比穷奇还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