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太大？听着楼下传来的熟悉混合双打声，嗅着鼻端食物的香气，此刻的茍黄萱身只对小姨的屁股健康感到忧虑。

她揉揉眉心, 有些不太确定：“可是, 妈, 我觉得我性格挺好的，最近顺风顺水, 心里一片坦蕩如意，没有任何压力啊。”

“你忘了你身边还留了位怨憎会宿主？七苦本来就与情绪息息相关，你离太近，自然也会沾染到一些负面影响。”

茍玄雅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喝着小米粥, 自信道,

“大概就是如此，你才会做噩梦。现在事情已了, 你送走那位宿主，痛快玩两天，自然就不会再做。”

茍黄萱咬着豆浆吸管，沉思片刻后，道：“行，那我上午就将南川晏带入地府登记，然后带着林乔去找张宝丹玩。妈，我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了。”

她大口吞下最后几个混沌，放下碗，拒绝了递到面前的油条：“不吃了，不吃了。撑死了。”

茍黄萱摸着肚子回到房间时，南川晏佩戴着阴珠，正趴在窗户避阳处悠悠往下看。

“你在看什麽？”

“看妖怪们的日常。”

南川晏死得这几天，大大开了眼。在第一次进死胡同被茍黄萱“劝”住后，他在茍家多度过的这一段时间，让南川晏真真从怨憎会的自怨自艾中走了出来。

抛弃了残疾的肉/体后，南川晏感受着灵魂体的轻松，总是习惯蜷缩在身前的双手，也逐渐打开。

他现在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窗边，看着路过的妖怪们过着自己的生活——

“一楼住的外卖小哥好努力，每天早五晚十二，我经常能看到他。一楼还住着个小女孩，天天搬个凳子捧着书大声认字。她很有劲头，但是认三分钟睡一小时。还有打着领带的上班族，一到楼下就怪叫地甩开西装，四肢着地跑上来。”

南川晏指上指下，分享着自己这几日的见闻。

见他谈兴高昂，茍黄萱意识到，南川晏对人间起了留念，怕是不愿意走了。

“一切魂魄的终点只有，也只能是地府。南川晏，你的头七将过，我想是时候送你走了。”

在心里检讨一番后，茍黄萱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担忧，态度正常而温和，先讲起了道理。

出乎意料，南川晏没有犹豫，相反，他更高兴了：“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对吗？等等，让我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看着手忙脚乱，又是理发型又是理衣服的南川晏，茍黄萱松口气，笑道：“我刚刚看你在人间过得这麽快活，还怕你不愿走呢。万一我的业绩变成了我的过失，那我可真是没处哭去。”

南川晏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看着那些早起生活的人，看着连妖怪都在好好享受这个世界，享受活着的乐趣。

他坦然道：“自从遇到了小鬼差你，度过了最煎熬的时段后，我确实感受到了一些美好，也伤感过自己已经失去了如此珍贵的生命。”

“但是我转念一想，我的父母已经和我分居两地五年，我死后他们并不会那麽走不出来。我在人间留恋的人还安好，而我最想见的人早已去了地府。”

“死亡对别人来说是不甘，但对我来说却是阔别已久的重逢。一想到我马上就能见到秀英，能继续和她谈论五年前没聊完的那场鸳鸯戏，我就迫不及待了。”

南川晏转了两个身，衣上的血迹淡到看不清：“怎麽样，我还是帅的吧。”

“帅帅帅，蟋蟀都没你帅。”茍黄萱恭维两句，做了个走的手势，“那我们现在……”

“不急不急，呃…小鬼差，你能为我烧一纸笔吗？”

面对这个请求，茍黄萱认真想了想，道：“我点个外卖吧，不过买不到什麽很好的颜料，可能就普通的彩铅或者丙烯与水彩。”

“不用不用，我看到你的抽屉里就有普通的铅笔与白纸，烧那个就好。”

南川晏要得并不过分，茍黄萱拿了个不鏽钢脸盆，很快点了起来，捎去了几张纸和一只削好的铅笔。

她在盆子上写上了南川晏的名字与户籍，很快，飘在空中的鬼魂便收到了。

重新拿到笔与纸，南川晏望着这欣欣向荣的世界，再一次没有怨没有恨，没有厌恶，自由的发挥着天赋，在纸上灵动的游走。

虽然一支铅笔只能画出黑白灰的画面，但茍黄萱却觉得那逐渐成型的向日葵花海有了自己的颜色。

那舒张的枝叶是最嫩最亮的青绿色，硕大的花盘笼罩在温暖积极的阳光下，挨挨挤挤的花瓣是热烈的橙黄红交织。

那耀眼的颜色来自南川晏的人生。在灰扑扑的画面下，是死去时喷溅的鲜血红，是刘秀英在青涩时定格的死灰脸，是一路压抑的腐烂橙子。但是在神来一笔的阳光下，这些颜色爆发出了高光的鲜亮，不再具有一昧的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