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穷奇希望的事情发展，南川晏找不到让自己回头的理由，拥抱, 接受，烂在画作上，成为那只被折去双翼, 也不想再飞回蓝天的蝴蝶。

茍黄萱不懂穷奇的谋算, 她今年才十八, 人生七苦尝过，但都是小苦。她不知道南川晏还在怨憎会里越陷越深, 这是连得道高人都爱莫能助的心理疾病。

“那个杀死你的护工呢？”茍黄萱理直气壮地说，“你叫他李叔，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或许正是如此，穷奇选中了他。你觉得他是受到了什麽样的控制才会对你动手？

你摆烂了，可你愿意在窗前跟我说那番话, 是因为你想让我救救他, 对吧。哼，求人办事要有个求人办事的态度, 站起来，不许躺！”

南川晏喃喃道：“别逼我了，别逼我了，现实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无法……”

茍黄萱啪抽了他一下，身形消瘦的青年一个趔趄，脸瞬间疼得发青。

“在我小时候，因为我没有爸爸，是单亲家庭，班上的同学会嘲笑我。我回家跟我妈哭，我妈说那好办。

第二天，她跑学校去，找那些笑我的同学，说这样比的话，我们家还有祖宗。你们家的祖宗都在坟里，死光了，把我同学和他们的家长说的脸色发青。”

“但是后来我还是哭，我闹着要爸爸，逼我妈出去给我找个爸。我妈烦不胜烦，就以我左脚先进门为由，揍了我一顿。然后跟我说，如果你有爸爸，你今天就要挨两顿打，可是你只有妈妈，所以你今天只挨了一顿打。我顿时觉得没有爸爸就没有爸，只有妈挺好的。”

茍黄萱语重心长，

“我在这件事里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你要是就此沉沦，很快，你被榨干所有价值后会惨遭抛弃，成为厉鬼。接着被地府抓住，下油锅炸啊炸，炸上一千年。然后被捆在柱子上，用勾魂链抽得你皮开肉绽，惨叫声响彻地府，足以掀翻阎王宝座。阎王一怒，就加刑，加……”

南川晏摸着自己被哭丧棒打中的地方，眼神逐渐惊恐。

茍黄萱拍拍自己的老伙计，语气惋惜：“我这哭丧棒，和那些刑具比起来真是大巫见小巫。”

她自谦了，作为她从阎王宝库里拿出来的宝贝。这根哭丧棒堪称鬼见鬼惧，魂见魂散，无常见了都害怕。一棒下去，足以让魂魄铭记到下辈子。

“你说！你是想屈服，还是要热爱生活！”茍黄萱大喝！

南川晏看着她手里的大棒，一个激灵，指天发誓：“我热爱生活！绝不向邪恶势力妥协！”

“大声点，这麽小声还想报仇？”

“我受到您的感悟，明白了幸福的真谛！为了不成为厉鬼被阎王抽，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我要努力！热爱！奋斗！报仇！”

“好，很有精神！”

茍黄萱慷慨激昂，发现南川晏看上去敏感脆弱，却不吃柔声细语安抚别人那一套，更适合她独创的幸福相对论生活法。

＊

苏定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跨步踩过满是积水的地面，任由裤腿全被溅湿。

他来到了队友告知的地点，发现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办案人员如临大敌的半包围着中间那个靠墙的男人。

“什麽情况？那就是嫌疑人李建/军吗？”

苏定修用词很严谨，作为死者的护工，李建/军疑点重重。但他还没有受到法律的裁决，就仍然只是嫌疑人，而不是队友在电话里紧张称呼的兇手。

“是…是的。嫌疑人李建/军在地铁附近被发现，眼见逃脱无望之后，挟持了一名无辜群衆。”

脸庞清秀的警察握紧了手中的枪，说话的声音绷得极紧，

“他承认了杀害郊区死者的事实，上面正在调狙击手。”

苏定修紧紧皱了起来，难得踌躇。

他当然知道，李建/军承认杀人罪名，拒捕，还挟持人质。种种罪名叠加在一起，再负隅顽抗，只会落得一个被当场击毙的下场。

“大家情绪都稳定点，别擦枪走火了。”

他的话刚出口就被暴雨的声音掩盖，奇妙的，苏定修听到了嘈杂之中那声清晰的子弹上膛声。

李建/军用手臂死死地箍着一个眉眼稚嫩的初中生，垂着头，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打湿的发下，和警方无声对峙。

“李建/军！你这样下去只是死路一条！放开那个孩子，把双手举过头顶原地蹲下，一切都有的谈！”

苏定修拿着匆匆接手的大喇叭，抡足了气力，嘶吼，

“你又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女儿呢，你好好想想。要是女儿失去了父亲，她孤独一人，该怎麽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