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由不得你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医生站出来, 手里的黄符静静燃烧着。他振臂：“乖乖成为祭品吧。”

黄纸飞来，贴在她的额头上。

山羊的血膻得她想吐，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耳边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明明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光明幸福的未来似乎伸手就能抓到。

中考后，马上就能住校了。和颂说淩絮会陪着她的, 她家很大，再养十个渺渺也不在话下。

和颂说,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可是呢！

她现在好痛！喉咙里似乎吞下了一团火, 眼前刺目的红色几乎灼伤她的眼睛。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弯曲手臂, 去扣出喉咙之中的火团。

好痛啊啊啊啊！

她满怀着想要让所有人陪葬的恨意，哑声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到底……为什麽要接我回来？”

夏林云没有回答，而是医生作了解释：“是我的主意。”

夏声从小就身体不好，命数短暂。夏家夫妇为了维持她的生机, 这几年寻医问药找了不少大夫，机缘巧合之下, 接触了玄术。传说中能改天换命的法术，恰好掌握在医生手中。

说是医生也不恰当，他乃是方外之人，道号了明大师。

了明大师算出夏林云在余淮有骨血尚存，因此让他快速接回流落在外的渺渺，好施展换命之法。

渺渺沉默不语。

她的嘴唇干涩，但已经恢複了平静。

“原来都是骗我的……”

她早就知道了。

真相原来是这麽残酷的东西。

和颂也许是对的，她的心髒好像被分成了上千万的碎沫，泡在夏声面前的血水中，满身肮髒。

她今天逃不出去了。

失望扭曲成为了另外一种感情。

既然夏林云有把握让她走进这道门，也必定想好了该怎麽掩饰她失蹤的事情。恰好她出走过一回，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叛逆身上便可高枕无忧。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又可以过着和和美美的生活。

夏声的幸福要从她的尸骨上筑起，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父母为了她犯下了这样的罪孽吧？真的，好嫉妒。

她好嫉妒。

心髒碎沫又在被千万只虫齧噬，骚动着往胸腔外爬出。

她舔了舔唇，习惯疼痛后，倒也不觉得难受了，额前的符纸被沉重的呼吸吹得向前飘动：“爸爸，你知道吗？”

“妈妈之前还生过一个孩子。她也叫渺渺。”

夏林云并不理解她此刻在胡言乱语什麽，喝令道：“了明大师！”

“因为你下山了呀，下山要和阿姨订婚，没有办法的对吗？妈妈也没有办法，渺渺死掉了，她不想让你难过，就悄悄地埋了她，”少女笑着歪头，歪斜的符纸露出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爸爸，算上我，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都是流着你的血的亲生孩子呢，你晚上睡得着吗？”

夏林云冷声道：“一派胡言。”

了明开始施展邪术。从渺渺身上抽出的鲜血被盛放在金色的容器之中，他的手指蘸取红黑的液体在老鼠面上画下咒文。

“天理昭昭——”

渺渺尖叫着：“哪里有什麽天理！”

夏林云：“封住她的嘴！”

渺渺挣扎着躲开秘书，在最后的时间里下意识念出之前从白猫口中吐出的咒语：

“皇天冥冥，照我煌煌。”

“淮流曦曦，噬魂苍苍。”

“天命炬炬，不移不弃！”

只能赌一把了！

死在白猫口中也比被夏林云弄死强！

紧锁的门被一阵邪风吹开，巨大的白猫如同人一般站立。为首的白猫手执笏板，上面用金漆书写“天师”。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白猫弄了个措手不及。

刚才还胸有成竹的了明忽然睁大了双眼，他浑身哆嗦地像个筛子，容器里的血洒了一半，“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不小心，他踩到了老鼠的脚，滑了一跤。他的脑袋向前，撞在了老鼠的门牙之上！

老鼠原就被捆绑了长时间，又被他这一脚踩痛，顿时兇性大发，狠狠把头一撅，啃掉了自己送上门的了明的半个脑袋！

这起事故谁也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丧了命。

夏林云失语。

徐莉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焦急地沖了上去，对着正在嚼着脑壳的“夏声”柔声哄劝道：“宝宝，这个不好吃，你快点吐出来好不好？妈妈给你找更好的。”

然而老鼠哪里肯听她的，一口下去嘎嘣脆，模糊的血肉和脑浆喷在徐莉的脸上，让她再度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