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南泱只觉心中有万般滋味无以言表,难受得厉害。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亦打在田晨曦印着伤痕的面颊,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惨白悲切,一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田晨曦一阵沉吟,复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泱,声音极是轻柔,“南泱,我同你相交的时日不多,却很是投缘,虽然,我晓得你起初拉拢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感受得出,你确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说罢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才又续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南泱鼻头更酸,眼中的泪流得更厉害,心中悲恨交加,那情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却字字诛心,“今次江璃蓉害你到如此境地,我必叫她永不翻身!”
田晨曦闻言却只是一笑,又朝她行了个佛礼,手中的佛珠泛着几丝幽幽的光泽,接着方又旋过身子,在木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不再开口。
南泱又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晨曦斩断了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可这后宫的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或许,永远没有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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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暂安
田晨曦离宫之日仍旧是艳阳天,她眉眼之间淡漠平和,仿佛是真的了断了一切牵挂。
失宠的嫔妃是没有资格从陌阳皇宫的政正宫门进出的,是以,荣宠一时的田晨曦离开时,也是走的侧门。
南泱定定地立在窄小的侧宫门前,耳中传来嘀嗒的马蹄混着车轮转动的声响,那辆载着无数痴恨纠缠的马车便渐行渐远了,孤零零的。
明溪上前扶过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南泱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艳阳,和翡棠阁中皇帝伤透田晨曦的日子一般无二,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来,“她曾说,已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阳光,今后在昭慈寺,她定能时常看到了吧。”
明溪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柔声道,“一定能的。”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脑中又记起了另一桩事来,又朝明溪问道,“皇上处置黎妃的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
明溪应她,“回娘娘,奴婢方才见江路德端着绫锦往翰瑄宫的方向去了。”
闻言,她挑起一抹冷笑,“那咱们可得去凑份儿热闹。”
翰瑄宫的宫门仍旧紧闭,寂寞梧桐飘下片片枯零的落叶,满院的清秋尽锁,道不出的凄清寂寥。
今日的黎妃格外美丽。
她周身雍容,妆容精致冶艳,一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将她端庄的芙蓉面衬得尤为可人,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头,伸手端起桌上的粉彩花蝶纹茶盏,抿了一口。
宫门“吱嘎”的声响传来,她眼也不抬,便闻见月琳的声音响起,“娘娘,江公公端了皇上的圣旨来。”
细长的美眸微动,江璃蓉的面上仍旧平静,只淡淡道,“知道了。”
月琳的眉眼之中隐隐有些忧色,抬眸望向宫门的方向,却见江路德已手执明黄锦缎踏入了宫门,高声扬道,“圣旨到——”
宫娥太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旧是手脚麻利地聚集到一处,跪伏在地。
后宫中能惊动皇上对嫔妃拟下圣旨的事,左不过也就两桩,晋封或是降位,而前段时日,皇上也并没表露过要晋封娘娘的意思,此番江路德端着圣旨来宣,似乎有些古怪。
月琳蹙了眉头,又朝内殿里头的黎妃望了一眼,只见江璃蓉浓密纤长的眼睫一阵细微的颤动,眸中的神色被尽数掩下,却没有什么动作,不禁开口催促道,“娘娘,江公公在等着您呢。”
江璃蓉将手上的茶盏稳稳地搁在了桌上,方才徐徐抬起眸子望向满面忧色的月琳,声音极低,“月琳姑姑,扶本宫去接旨吧。”
闻言,月琳便上前扶过她纤细冰凉的手,朝院中走去。
一番衣衫窸窣的响动,江璃蓉便稳稳地跪在了地上,挺直着背脊臻首微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黎妃江氏,协理六宫以来,屡兴后宫争宠之风,言行不一,有悖妇德,废黜其妃位,着降为答应,褫夺封号,择日迁出翰瑄宫,钦此——”江路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诛心,说罢将圣旨合起,递给江璃蓉,沉声道,“江小主,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