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园(54)
作者:世纪豆 阅读记录
他们转身往外走,候在外头的邓肯站起来,祁振京让他安排车,等他们走出实验室,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门口。
两人面对面坐在车里,祁振京手边摆着一罐可乐,气泡不断上升,冒出细细的声音。
订婚宴的邀请函并没有送到祁家。贾思捷和祁家义这些年出双入对,大家都看在眼里,贾家一直反对,无非是忌讳私生子这个身份。眼下突然和朱家结亲,和祁家的关系,恐怕要进入冰河期。
祁振京伸直了腿,脚尖点了点杜西亭的鞋底:“喂,你最近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有麽?”杜西亭摘掉眼镜,仰头看着车子星光点点的顶篷,眼睛干得要命,便闭上眼睛转了两圈眼珠子,再戴好眼镜看向祁振京时,他喉结一动一动的,在喝可乐。
“相当,”祁振京把易拉罐放回小桌上,他当然知道是什麽牵动着杜西亭的心弦,“那新闻,东景哥没怎麽样吧?”
“没有,”杜西亭叹了口气,“别人的嘴要怎麽管?知道的都知道,只是说不说出来的问题罢了。”
“东景哥是受害者啊——”
杜西亭摆了两下手,不想多说。
可祁振京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说下去:“你别不别扭啊,看着叶显宁,想起她姐姐——以前是你的大嫂,做出那麽恶心的事情,还给你哥戴绿帽子,你心里真能过得去麽?”
杜西亭扫他一眼:“你干什麽?叶显宁和你不是朋友啊?青——她姐姐,以前对你难道不好吗?”
祁振京往后一倒,仰起头,拿下巴对着他:“是朋友,所以她家里怎麽样我不在乎,她和我之间没有过节就行;可要换成是女朋友,我受不了。”
“这会儿倒说起这个来了,攒局儿让我和她见面的不也是你麽?”
祁振京垂了垂眼:“因为过去太久了,我以为事情都淡了,可那天新闻一出来,我才发现我心里的感觉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杜西亭看着他,身体里好像有条齿轮生了鏽,一卡一卡的,打乱了呼吸的节奏。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学校里有几个家里和杜家相熟的就开始在同学之间说叶显宁哥哥和堂姐的閑话,一传十十传百,走哪儿都有人嘀嘀咕咕。那天是在食堂,他们几个照旧坐在一起吃饭,比起以前,叶显宁已经话少了很多,他们待在一起,多是贾思捷和祁振京在说些有的没的。窗口的队伍排得很长,一直沿着祁振京和凯普乐背后的那条过道排到接近食堂门口,有人看到叶显宁就坐在这张桌上,忍不住要指指点点。
“就是坐在中间的那个。”
“啊?哥哥姐姐□□的?”
“嗯,坐在戴眼镜的男生旁边的那个。”
叶显宁拿着筷子的手木住了。
“你们有毛病吗?”祁振京忽然一拍桌子,不鏽钢的筷子从桌沿滚下去,他站起来,转身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子,很快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事后祁振京和那两个说閑话的同学都被教导主任抓去义务劳动了,整整半个月,每天放学之后在礼堂外面拿着抹布擦玻璃。
十年前,祁振京是什麽感觉呢?
杜西亭久久地盯着他,看到他身上盘旋着“理”和“情”两股力量,“理”告诉他,这种事情就是令人作呕,和这种家里不清不楚的人就是该保持距离;而“情”告诉他,这是他的朋友,那是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朋友家的哥哥姐姐,他们再不堪、再混乱,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车一路开到燕莎中心,邓肯下车替他开门,一股热风吹进车里。
杜西亭站起来,又坐下了,看着祁振京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贾思捷都没有真正怨过、恨过、嫌过,对她更不会了。”
祁振京不看他,只是说:“你走吧,已经迟了。”
他下了车,对邓肯微微一笑,说了再见。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杜西亭想,祁振京对叶显宁家里的看法,不是鄙夷,是可惜。
酒店的几个转角都摆着指示牌。
订婚宴:朱品植,贾思捷。
杜西亭跟着指示牌走到宴会厅,门口有穿便服的警卫坐着,检查他的证件后帮他拉开门。他走进去,灯光暗了,只留下一束舞台光照在拿着麦克风致辞的男方父亲身上,贾思捷和朱品植并肩站在一边,另一边是贾厚仁夫妇。
他快半年没见过贾思捷了,自从她家给她指婚后,她就一直待在国外,欧洲、美洲到处跑。今天见到的贾思捷,很美,一种夺目的美。她一头利落金发在下巴的地方齐齐地剪了一刀,露出脖子上闪闪发亮的彩宝:一圈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下镶嵌着正态分布的羽状碎钻,碎钻正中间又是一颗椭圆的绿宝石,其下串着两颗水滴形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最靠下的那颗低低地挂下去,刚好是正态分布的峰点。她耳朵上挂着一对和项链配套的耳坠,一低头,别在耳后的头发滑下来,遮住耳垂上深邃的绿宝石,只能看见绿宝石下挂着的莹莹一点蓝。这套珠宝,很衬她身上的抹胸孔雀绿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