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何意见？”许是吃多了酒，修璟难得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他不应当高兴得烧香拜佛吗？”

“劳动尊上大架，旁人确实不敢有意见。”清弦听得头痛，不由得轻嗤出声，起身离席，“今日我有些乏了，先走一步，多谢妖君款待。”

修璟只顾闷头喝酒，眼神微光却不自觉向清弦离开的方向瞟。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门边，目光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注意力都在酒上。

台上妖娘妖侍舞姿再蹁跹动人，也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

今日点选出的侍寝侍君悄声靠近无双，递上一杯新斟满的酒来。这是无双的习惯，此酒最能勾起人的兴致。

无双凝着烛光下泛金的酒液唇角微翘，指尖银光一闪，酒盏便和修璟的换了位置。

侍君见状不由得睁大了眼，无双伸出食指噤住他欲出口的惊呼。

“添满。”见修璟果然将那杯酒饮入腹中，无双心情颇好的点了点旁边閑置的空酒杯。

侍君恭顺照做。

那头的修璟酒过三巡，想见的人又没有留在这儿，便没了再喝的兴趣，脚步虚浮地往外走，看来是想回屋。

无双招手换来侍卫，低声道:“找个可靠的人送尊上回去，记得把他的那个院子封牢了，今晚别让閑杂人等进去。”

侍君见人都走远，没人注意这边，忍不住心里惴惴问:“我听说人族尊上是修无情道的，让他饮此酒会不会不好？”

“不过就是让他气血翻涌，夙夜难眠，以他的自控力，顶多折腾几个时辰，又死不了。”无双瞳孔边缘泛出幽蓝光泽，手指摩挲着杯壁，“而且你看他那模样，无情道还修得了多久？”

“君上说的有理。”侍君笑道。

借着鳞次栉比亮起的灯笼，半醉的修璟由侍卫领着回到自己的院落。

刚走到门口，修璟突然转了方向，往隔壁院落而去。

“尊上可是记错了路？您的院子在那边。”侍卫下意识堵住修璟去路，手指向修璟的院落。

“我找她有事。”

“何事一定要今夜说？这天都晚了。”君命在身，侍卫硬着头皮道。

……妖族向来热辣奔放，那只兔妖看着单纯，但实则这些习性迁徙难改，若是想，必然有的是手段。只是，她已经有他了，怎麽可以再找旁人？这些都不是能出口的话，修璟虽已半醉，但毕竟并未神志全无，只冷硬道:“与你们无关。”

侍卫还想再拦。

属于仙人境的层层威压轰然落下，连绵不尽的从每一处收紧让人喘息的空间，侍卫们承受不住，软了脊梁和膝盖，挡路的手垂落。

修璟眼神冷冷从侍卫身上扫过，侍卫们瑟缩着退开一条路，修璟脚步虚浮的走过，推开院门。

等来到清弦屋前，他却发现脑海中积蓄的千般言语，一句话也说不出，伸出的手缩回，但掉头就走又觉得不甘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清弦挑着灯笼出来，眼神淡淡:“尊上深夜来此，是有何要事？”

酒气熏红了修璟的脸，蔓延至他向来淡泊无痕的眸，他踟蹰许久，只字未言。

“尊上若是不愿说，便请回吧。”清弦说着便要关上房门。

修璟伸手卡住门，垂眸凝着面前的女子，烛火之中她清透的眸中额外潋滟，他压低声线音调中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你生我气了，我来道歉。”

“我没生气。尊上多虑了。”清弦语气分外平静，想拨开他的手关门，却没推动，下意识擡眸。

正好撞进他绯色洇透的双眸，他问:“你不生我气，那你为何……”

修璟睫毛浸着湿气，于烛火中轻颤，到嘴的话头便转了方向:“是我不够好吗？比起管策、你师弟，那只兔妖……还有好多好多人，我究竟差在了哪里？为什麽对他们，你就能毫无顾忌庇护、关心，到了我这里，你连来落盏峰都要刻意瞒着？”

他的态度极软，眼神透着脆弱，完全不是他平常的模样，清弦只觉得有什麽东西无声碎裂了，而危险随之来临，引得她浑身紧绷。

她下意识想回避，错开修璟视线，声线不自觉压低:“你喝醉了。回去歇一晚，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你骗我。”修璟目光一眨不眨地凝着清弦，“你只是想甩开我。就像之前做的那样。我不会放你走的。”

无声的眼神交锋、缠绵，谁也没有先垂眸，仿佛一旦垂眸便是露了怯般。

烛火被骤起的风吹动，忽地转暗，清弦下意识遮住灯笼口，不多时大雨便倾盆而落，砸在青瓦飞檐上，惊飞了廊下的轻尘。

“我去给你拿把伞。”门是关不上了，清弦提着转身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