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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该,竟顾着哀伤,忘了夫君饥渴。”白芙蓉快快起身,去厨房生火起竈,淘米煮粥,过了一会儿,端来一碗芬芳馥郁的粥,一匙匙吹到不烫,才喂李翁吃下。
粥很美味,是他以前从不曾尝过的滋味,里头还有白芙蓉的香气,问了作法,她说是用自己的露水去煮的,能强身健体,对病弱的人最好。
吃完一碗粥,他出了一身大汗,大笑说:
“我哪里还有什麽病?”声音比病前更爽朗有力。
白芙蓉很高兴,嫣然笑着,为他擦拭汗水后,再用两手替他轻揉太阳穴。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穿过鼻腔,浸润到骨髓里,当真把病气都驱逐了。
两人和衣睡下,李翁抱着她,觉得她肌肤滑润、芬芳从骨肉间透出,夜半无人私语时夸奖她,她羞涩的说,都是夫君照料有加,才能比从木府里来的时候更美,别的茶花们都羡慕她有好郎君。
这麽睡了几日,李翁的白发竟然转黑,模样也变得年轻。白芙蓉餐餐煮食,但是都只是看着他吃,她只喝点水。
李翁的模样跟体力,都恢複到壮年,两人就真正成了夫妻。
但是渐渐的,白芙蓉起了变化。
最先,是从衣衫开始。
原本是粉色中透着娇红,但娇红先消褪,粉嫩的颜色慢慢变成很浅很浅很浅的褐色,褐色逐渐变深。
有天她揽镜自照,在桌前不停叹息,李翁看见很是心疼,就从后方抱着她。
“爱妻仍旧美貌如昔,为什麽要叹气?”
她倚靠在他怀中,轻声细语。
“我不并是在意自己容貌,而是知道自己染病,怕从此不能照料夫君,于是觉得哀愁。”
李翁大惊失色。
“妳病了?”
他本就爱极白芙蓉茶花时的模样,如今化为人形后,更是珍爱得如珠如宝,听到她病了就焦急不已。
“风鬼很兇恶,我虽然暂时驱逐了他们,但是却不知道那时已经染了病,这阵子都跟夫君恩爱,等到发觉时,才知晓自己已经病了。”她一边说着,容貌也跟着枯槁,说完时已是满头白发,跟八十几岁的老妇没两样。
“我如今病得容貌不堪,夫君可以休离我,再去选一株茶花为妻,全砚城的茶花都盼望能跟夫君结为连理。”
李翁哪里会肯。
“我养过的茶花无数,但只有妳是我的妻,现在妳病着,我都想拿性命去换取妳的健康,怎麽还会想着去挑别株茶花做妻子?”他抱着苍老的她,在床榻躺下。
白芙蓉流下眼泪,交给他一把扇子。
“蒙得夫君深情,我就是精魄不要,也要护着你。这是我的叶所做的扇子,暂时还能驱鬼,要是风鬼们再来,请夫君用来自保。”
李翁说什麽都不肯走,就是要守在床榻边,仔细喂养白芙蓉。
起先,她还能维持人形,但是因为病得重,人形就慢慢淡了,纤嫩的指尖泛绿,渐渐变成叶子。
直到夜深时候,她的双手双脚都变成枝干,风鬼们果然出现了。
“看那茶花精,嘻嘻。”白面鬼说。
“病了!”黑面鬼说。
“病得好!”
“坏我们的好事,该病。”
“咯咯,病着让我们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啊!”
李翁挡在床榻前,用力挥着扇子,不让风鬼们靠近。风鬼的容貌愈来愈是狰狞,几次要靠近,都被扇子赶开。
“你们快走,不要来危害我妻子!”他不肯离去。
风鬼被阻挡,看不到白芙蓉的病容,很是不甘心,嘟起嘴吹出风来,风愈来愈强,把屋子里的摆设都吹得歪倒,到后来整间屋子都隆隆作响,随时要被吹得瓦飞墙裂。
但是,即使吹得再强,鬼风遇到茶叶扇搧出的风就平息,李翁安然无恙,连一根头发都没被吹动,身后的床榻,还有卧病的白芙蓉也安然无恙。
这样僵持了几个时辰,窗外终于亮起天光,风鬼们精疲力竭,不得所愿的在李翁跟床榻边徘徊,鬼影幢幢。
“可恨!”
“恨啊,好恨啊!”
“可恨!”
“恨啊,好恨啊!”
“你能抵挡多久?终究是要输的。”
“我们还会再来!”
“对,带更多同伴来。”
“到时后你跟茶花精,都要一起病。”
风鬼们在床榻边奔跑,鬼啸连连。
“你可以护着她,却护不住满园子的茶花!”
“对,就让满园子的茶花都病!”
“不,不止,要让全砚城的茶花都病!”
“说得对!”
风鬼们这才离去,穿过窗户时,木窗喀啦喀啦的抖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