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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成亲之后,她再也看不见丈夫的笑容。
蔡家做纸慎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绕着做纸打转。家人们的谈话,都跟造纸有关。
这季剥下来的褚树皮的质量如何、何时该把树皮煮成纸浆。他们更在意天气,因为天气不好,费心费力抄好的纸晒不干,一整季的辛苦就付诸流水。
不论小婉绞尽脑汁,变化三餐菜色,家人都没有注意到。
她替公公熬了蔘汤,汤色清澄,香气逼人,公公却象是喝水似的,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
她替婆婆煮了鸡汤,细心撇去浮油,婆婆却嫌太烫,骂她不够伶俐,不晓得该把鸡汤吹凉些。
她替小叔熬了凉茶,用的都是上好草药,小叔只喝了一口,喊着太苦太苦,就不肯再喝第二口。
她替小姑煮了冰糖白木耳莲子汤,喝了最能养颜美容,小姑却嫌弃太甜腻,连一口都不肯喝,还质问她是不是自恃美貌,煮这道养颜甜汤,是暗示小姑容貌不如她。
种种委屈,她都咽下不说,期盼丈夫能为她说话,但是丈夫忙着跟公公讨论,明日要抄送去木府的灰纸,从今晚就要焚香祈祷,期望天公作美,连续几日都能是晴朗天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饭后,小婉默默收拾,忙到衆人都沐浴过后,才疲累的进房。
丈夫已经沐浴更衣,背对着她躺在竹席上歇息。她坐在床边,看着丈夫的背影,即使是背影,也是那麽好看,但她已无心欣赏。
“相公,”她小声的叫唤,满心疑惑的问:“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丈夫没有转过身来,许久才说了一句。
“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麽我会不得家人喜爱?”就连丈夫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从来都是她开口,他才回话。
她不知道别家夫妻,在房里是如何应对,人说夫妻该要相敬如宾,他对待她却从来没有好脸色,更别说是甜言蜜语。
明明是娶来的妻,在家里却像个碍眼的摆设。
背对她的丈夫,不耐的挥挥手。
“娶妳的时候,不就办得风风光光了吗?妳还要什麽?”说着,也不等她回答,他靠在竹枕上闭眼,已经準备入睡。
小婉咬着唇瓣,急着伸出手,轻扯丈夫的衣袖。
她要的不多,只要他愿意对她笑一笑,就心满意足,就算婆家人对她再苛刻,她都能够忍受。
万万想不到,蔡宣却勃然大怒,狠狠拍开她的手。
“别拿妳的手碰我!”他撩衣起身,满脸嫌恶。“明天要抄纸,我已经沐浴净身过了,被妳沾着油污的手一碰,又得再清洗一次!”他拧着眉下床离去,再度去洗浴。
小婉怔怔看着被挥开的手,心中无比酸楚。热泪滚出眼眶,滴落在床铺上,她怕再度被责骂,连忙用衣袖遮住泪容,离开房间到庭院里,坐在角落里无声垂泪。
蓦地,肩上传来一阵浓香。
她转过头去,看见一朵娇豔的昙花,绽放在她肩上。素白的花瓣,像极了丈夫素白的衣衫。
不同的是,豔丽的花儿不会嫌弃,她忙碌整天,来不及沐浴,沾染油烟的身子,轻靠在她肩上,有如一个温柔的拍抚。
就连花儿,都比丈夫温柔。
小婉坐在花下,抱着双膝,再度哭泣起来。
白昼时祖屋里只有小婉一人。
公公婆婆小叔小姑跟蔡宣,都到新纸坊忙碌去了,家务全由她操持。她必须醒得比全家都早,张罗早餐菜肴,送上干净衣物;她也必须比全家都睡得晚,洗净碗盘,还有全家髒污的衣裳。
平时,她午间还要忙碌餐食,但是到了抄纸的时日,蔡家每个人战战兢兢,连中午也不回来,午饭就在纸坊里将就。
遇到这种日子,小婉中餐就吃得简单。昨日被丈夫责骂,她至今愁眉不展,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是,刚过午时没多久,门却被人咿呀一声推开,她起身一看,竟是丈夫回来了。
丈夫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素白衣衫,阳光下端正的眉目,好看得让人炫目。
以往,她肯定会看得癡迷,如今却是一看到丈夫的脸,她就又惊又怕。
“夫君,你怎麽回来了?”她匆匆起身,拿了一块干净布料,擦抹打扫家务而染上灰尘的双手。
“今日抄纸特别顺利,所以我就提早回来了。”丈夫的眼神很温和,与昨晚的恼怒截然不同,连语气也很柔和。
“昨晚的事,我觉得过意不去,惦记着早早回来跟妳道歉。”说着,他伸出手来,牵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
她心慌着要抽手,他却握得更紧。